“嗯?”他皱眉,望着她面有难色的小脸。“昨晚作了什么恶梦?”
她沉默许久,眼神渐渐黯淡下来,轻轻说道:“其实我晚上已经失眠成习,所以……当我在美人楼的时候,夜晚几乎都是陪着男客下棋、聊天,很少上床睡觉,直到清晨才补眠……”
“为什么?”他不解,她的作息时间竟与一般人相反。
“美人楼是烟花之地,晚上才是一切活动开始的时机。”她勉强地笑了笑,几乎是避重就轻地带过。
“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可他看出她眼底的犹豫,直接揪出她不肯说出的实话。
她低垂着小脸,一头长发掩住她大半的脸庞,双手不断地绞弄着衣角。“我、我……”
这是她藏在心里好久的秘密……
她能说吗?她的心里泛起了一股酸涩,那是一道尘封在她心底的伤口,经过好多年总算结了痂,如今他的疑问却成了一把利刃,不断刨着她的伤疤。
回忆就像黑影般,渐渐笼罩她的思绪──
那年,她才五岁,还是扎着两条长辫的小娃儿,与爹娘快乐地住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
生活虽然贫穷、简单,但相依为命的三个人却觉得非常快乐,没有人能拆散他们。
只是幸福总是短暂的,自从邻舍搬来了一个男子,他们的命运便开始改变……
那男子也是贫穷出身,所以常往她家跑,但她的父母倒也不嫌弃,在这穷乡僻壤的小村落,互相帮忙也不为过。
不过,人的是永无止境的。男子看上了绝棋颍的娘亲,在一时冲动之下,竟想非礼她!
正在危急之时,她爹恰好从外头回来,一瞧这情况便与男子起了冲突,男子一时失手打死了她爹,又因为她的娘亲拼命哭号,最后竟连同她娘也杀了灭口。
而她就躲在房里,呆呆地看着这幕,吓到连眼泪都忘了掉……
等她回过神,男子早已逃逸无踪,而她为了办好爹娘的后事,不得不哭着向三里外唯一一户人家求救,但却因无力出钱埋葬爹娘,只得将自己卖给牙婆,好挣得一笔微薄的丧葬费。
之后她辗转来到美人楼,被楼主收养长大,虽然从此过着不愁吃穿的生活,但在她的心里这道伤痕始终存在。
于是每一夜她都不敢闭上双眼,就怕又想起爹娘惨死的景象,想起到现在,那杀人凶手依旧逍遥法外……
她恨,恨自己无力改变什么,所以她一直将这样的痛放在心上,不敢忘记。
“颍儿?”见她怔仲出神的模样,东方炼焱轻声唤醒她。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
当绝棋颍回过神,再次抬起头时,泪水早已布满她的小脸,晶莹剔透的泪水就像颗颗珍珠,缓缓滴落。
“别哭了!”见她无法克制地猛掉眼泪,一时之间,他也慌了手脚,只能低嗄地命令着。
可她的眼泪却掉得更凶──她已经好久不曾这么哭泣了……
“妳……”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为她拭去泪水。“好端端地怎么哭了?”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说掉泪就掉泪!
绝棋颍摇摇头,脸颊传来他大掌的温暖,眼泪怎么拭也拭不完。
最后他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里,大手轻拍她的背,嘴拙的他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以行动表示。
“别哭……”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泪水就像滚烫的油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犹如滴落在他的心,成了一道道深刻的烙痕。
她跌入他的怀抱,像个任性的孩子肆意哭着、闹着。
而他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任由她尽情地宣泄。
他的怀里是温暖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将她团团包围。
忽然之间,她有一股错觉,她想永远霸占这个温柔怀抱,尽情在这温暖的港湾里撒娇。
她缓缓闭上双眼,原来自己是如此渴望一个有安全感的依靠……
可现实又将她的理智拉了回来,眼前的男人并不属于她,她充其量不过是南宫珍珠的代替品。
想起这里,她的泪水又忽然停了,喉间却多了一股苦涩。
听到她停止了哭泣,他低头望着一动也不动的她,怕她会因为哭得太伤心而厥了过去。
“颍儿……”他抬起她的下颚,黑眸担心地凝望着她,并拍拍她的小脸,要她回神。
在他眼里,她真的只是个替代品吗……她哽咽地抽气,委屈地望着他。
“在爷的眼里,我到底是什么?”终于,她忍不住问了出来,像是企盼他的回答不是自己所想的。
东方炼焱愣了许久,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终抄忍不住吻上她的唇瓣,撷取她口中的甜美。
直到她几乎喘不过气,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她那急促的呼息喷在他的脸上,差点又令他忍不住再次攫取她的芳唇。
最后他才缓慢开口。“妳是我拜过堂、拜过天地的妻。”
是的,他此刻才明白,她是与他拜过堂、在天地见证下娶进门的妻……
也是他这辈子,想宠、想疼的妻子!
又是满满一碗菜肴。绝棋颍苦着一张小脸,不断埋头苦吃,然而那如小山高的菜肴仍在不断增高。
“珍珠,妳尽量吃,别客气。”惜妙绿将盘中的菜全都扫进她碗中。“瞧妳瘦成这个样子,以后要生孩子可怎么受得了唷!”
绝棋颍脸上有着尴尬的笑容,一双美眸又忍不住移向一旁的东方炼焱,冀望他能伸出援手,帮她解决眼前的一大苦难。
他接收到她求救的眼神,一声不响地拿起筷子,将满满的饭菜全扫往自己的碗中,菜山瞬时减少了一半。
“焱儿,你、你这是做什么?”惜妙绿不满地嘀咕着。“桌上东西这么多,你怎么偏偏就爱跟珍珠抢东西吃呢?”
“娘,妳这是在撑死她。”他淡淡地说着,没有帮着强迫绝棋颍非要吞下这么多东西。
毕竟她的胃口小得犹如猫儿,食量一向不多,只要将她喂饱即可,而不是强喂她食物,害她难受。
“可你瞧,她的身子这么单薄……”惜妙绿有些挑剔地看着绝棋颍,虽然她的媳妇生得花容月貌,可身子骨却十分纤细瘦弱,像是强风一吹即倒,她可是担心得很哪!
“娘,有我在,我不会让她受到一丝委屈的。”他为她辩护,三两下就替她解决碗中的食物。
惜妙绿终于不再坚持。绝棋颍小口小口地将食物送进嘴里,半个时辰后,那半碗饭才完全解决。
好饱……绝棋颍以丝绢擦拭着小嘴。
“吃完饭,要不要来些点甜点?我派人下去端上来。”惜妙绿怕她吃不饱,于是又关心地问道。
绝棋颍急忙摇头。“娘,不必忙了!”
“唉呀,妳千万别跟我客气啊。”惜妙绿无心说着。“妳嫁来咱们府里,就是府里的宝贝,以后东方、南宫两府,就靠妳努力争气为我们生下子嗣,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这时的绝棋颍正以上好的碧螺春润口,听了惜妙绿这样一席话,一时之间半口茶就这么哽在喉头。
“咳、咳咳……”她捂着樱唇,不断轻咳,不知该如何回答惜妙绿,只能涨红小脸低下头来。
“娘,妳别吓她了。”东方炼焱为了掩饰她不是南宫珍珠的真相,开口打断了惜妙绿的话,免得这天真的可人儿不懂怎样招架。
“我没有吓她,我只是实话实说。”惜妙绿呵呵笑着,对才貌双全的媳妇可说是疼爱不已。
虽然媳妇儿是嗜睡了一点,然而个性柔顺的她,却教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