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去拨开他额上的几绺头发,略略下垂的眉梢跟弯弯的唇角仿佛都在温润地淡笑,让人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柔软美好的心情,不自觉地就想去亲近这微笑的主人。他的表情总是很生动,挑起的眉毛、跃动的眼神、上翘的嘴角,变化万千,永远有数不清的东西可以表达,不像自己。她的手移向他的嘴唇,大概是觉得痒,他动了动,嘴唇擦过她的指月复,柔和得像亲吻。她微微翘起嘴角笑起来,低头吻上去。
他突然说:“Allen……”
邢仪非吓了一跳,司寇动了动身子,睡梦中现出一个笑容,他在说梦话。然后来了一个大翻身——
司寇直接从沙发跌到地板上,好死不死地压中受伤的淤青,“噢!”这次是真醒了,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
他睁开眼,“Allen!”从地板上坐起身,“刚回来?”意识瞬间完全恢复清醒。
他掉地的时候,邢仪非早已身手敏捷地避开。听到他问点点头,“你和人打架?”
“小case,不值一提。”司寇面不改色地回答,轻轻跳过,“你放我鸽子,我无聊只好出去乱逛,恰逢其会而已。”
此时邢仪非的确有点愧疚,她明白司寇对这次约会很重视——因为她自己也很期待,结果因为突然的酒会而泡汤。
“对不起,”她难得这么低姿态,“下次好不好?”
有风驶尽帆,司寇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够不够,下次是下次,这次你要怎么补偿我?”
邢仪非微笑,“我买了你最喜欢的水晶虾饺,我们吃宵夜好不好?”
司寇板起脸,“不好。”
她怔住,“你不想吃?”
“不是,只是我不喜欢你这种以为食物就可以收买我的心态。”哼!又不是小猫小狈,连个吻都没有就想打发我?
邢仪非忍住笑站起身,“随便你,反正我要去吃了。”酒会上她几乎什么食物都没动,一直饿到现在。
司寇跳起来扑上去,把她拉到怀里,低下头就是一个法式的激情长吻……过了很久,他怀中的她呼吸急促,头发凌乱,眼睛和嘴唇都湿润发亮,连身上的睡衣都掉下一半。司寇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明天是出院的第七天,她要去医院复查……他几乎以无上的定力,克制住自己,总算放开她的时候,两人都意乱情迷、急急喘息。
“我们……去吃宵夜吧。”司寇建议,声音有一点沙哑。
她乖乖地点头,后退一步。这个时候,两人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人的自制力总是有极限的。
☆☆☆
出院的第七天,邢仪非利用午休时间去医院复查。回来之后,她开始准备下午要出庭的案子,正埋首卷宗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来。”她头也不抬。应该是助理送资料来。
雷壑推门而人,“给你。”递过一份卷宗,顺便坐了下来,摆出一副聊天的架势。
“有什么事吗,雷检?”时间宝贵,她最讨厌废话。
“这是司寇律师送来的协议书。”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我昨天晚上还在酒吧里看见他呢,英雄救美无限风光。”
邢仪非眼也不抬,恍若未闻,但也没有赶人。于是雷壑继续说下去,不愧身为优秀的检察官,他的演讲流畅清晰、条理分明、有理有据,既有目击证人,又有谨慎合理的推测结论。
自始至终,邢仪非一直半垂着眼,表情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简直像要睡着。雷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想象力过剩——她与司寇并无亲近关系?
邢仪非终于抬起眼动了动身子,视线穿过雷壑落在办公室墙上的挂钟上。她站起身。
“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要上庭了。”二点四十开审,她一贯提前十分钟到达法院进入休息室准备开庭。
就这样?雷壑一时没办法反应。他呆呆地看着她拿起卷宗推开椅子绕过办公桌向门口走去,与自己擦身而过。
“邢检!”在她伸手拉门时他终于找回说话能力,“这样好吗?”——好像他刚才说的全是印第安语。
邢仪非本来是懒得回答的,但她可不想再和他有非公事的纠缠,同事在工作之外果然是种麻烦的东西。
所以雷壑听见了邢仪非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回答:“与你无关。”
法庭以外,邢仪非一向不会修饰自己的遣词用句,她不爱说话,但有则必定言简意赅。
雷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意识回头,不小心和另一双眼睛对上。
办公桌上一只绿皮青蛙笑容可掬,好像最开心的观众。
☆☆☆
“怎么又那么晚!”司寇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忿忿地甩上冰箱门。检察官又不是铁人,加班超过五个小时绝对违反人道人权和劳基法!但指望她改变,希望不大。看来他得同华夜好好沟通一次,他自己勤力没关系,不要拉上Allen一起拼命。
12点正……面对司寇充满敌意兴师问罪的眼光,华夜落荒而逃。这种事情冤到极点,难道他能说你家邢检硬拉我加班到现在我也是受害者啊……听上去还是男人吗?!
当然若比郁闷司寇绝对胜华夜十倍。他本来对今晚充满期待,总算、总算熬过七天的观察期,他们总算可以为所欲为,想起昨夜的辗转反侧难以人眠,恐怕今天只能重复昨天的境况……司寇实在好想去撞墙!
邢仪非总算出了浴室直接收拾床铺准备睡觉,不过她站的地方是客房,不是主卧室。司寇跳了起来,“喂,你要干什么?”
“睡觉。”邢仪非不拿正眼看他。
后知后觉的司寇终于发现不对,邢仪非通常没多少表情,可是没表情和分明要冻死人是有很大差距的。她好像在生他的气,不!不是好像,是确定。她确定在生气!
来不及思考原因,他赶紧阻止她,“不行!这里好久没收拾了,不能在这里睡。”因为长期没人用而闲置着,除了一张床,连卧具都不全。
“去卧室啦,不是睡得好好的吗?”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他拖起她的手一路拉进卧室。
两人站在那张超大的双人床前,司寇的脑子飞转。出了什么事吗?今天早上还是好好的啊,想不出来……
没有等他想出来,邢仪非俯身去拿被子枕头,他的,然后丢给他。
“干什么?”他下意识接住,呆呆地问。
邢仪非说:“我习惯一个人睡。”
“那我怎么办?”
这次她口都不开直接看了看客厅,那里有沙发,意思是:请君自便。
借口!绝对是借口!两人在一起睡了那么久,就算不习惯也应该变成习惯,哪有倒过来现在才开始习惯一个人睡。司寇为自己的权利据理力争:“我不要睡沙发,半夜一定会掉下来!我绝不放弃我的床!”
邢仪非默不作声地看着司寇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字地慢慢说:“可以,你睡这里。”
来不及喜出望外,猝不及防的司寇看见邢仪非再次俯身去拿被子枕头,她的。
“干什么?”司寇目瞪口呆。
“去睡沙发。”她干脆地回答。
最后还是司寇去睡沙发,委委屈屈、窝窝囊囊。半夜果然掉下来数次——他身高183公分,体重75公斤,不掉下来才是怪事。早上醒来,全身都好像被人乱踩过一样。
还好今天周休,不用上班再去受方修罗荼毒。邢仪非同样休息,早上的她没有了昨天晚上那股冻死人的气势,神态飞扬看上去心情不错。要不是酸疼的肌肉提醒,司寇都要怀疑昨晚是不是做了个关于她乱发脾气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