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我就把她留在京城托你照看如何?”
“喂,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会吓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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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十一月二十,距离新年不过一句。外面正在化雪,到了掌灯时分,王府里灯火辉煌,处处是燃得正旺的火盆和炭炉,洋溢着温暖的气息与年前特有的热闹。
慕容石去后,管家过来请示晚膳,然而晚餐时只有燕飞宇一人。白伶儿不必说,他回来后她还没出现过,连蔚流苏也借口头疼而只在自己房间里随便用了点儿面点,所以这顿晚饭燕飞宇吃得闷闷不乐、食之无味,最后终于撂下筷子走人时,旁边提心吊胆侍侯的管家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往书房里走的时候,燕飞字心里远比脸上表现出来的更恼怒。不就是为了一个蔚成霁吗?他可是担心她、替她出口气而已,她用得着就这样跟他闹脾气吗?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亏她还信誓旦旦说什么“知错了”——她哪里有一点儿反省的样子了?坐在书房里,燕飞宇越想越不甘心。
“啪!”随手将桌上的一堆公文扔到角落里,他站起身来、准备去东院看她。也许她是真头疼呢?然而他的脚还没向外跨出一步,房门处却传来轻叩声。站在门外的正是蔚流苏。
燕飞宇心中一喜,旋即重新控制好脸上的表情。他爱她,可也不能次次由着她的性子胡闹。这一次,他一定得让她明白这一点……至少此刻的燕飞宇心里是这么盘算的。
“你来找我有事吗?”他向后重新坐回椅中,正想装模作样地翻翻公文,这才发现那堆东西此时还都统统散在角落里,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了半刻才收回来,只好更用力地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如果这时慕容石在场,一定笑得前仰后合。燕飞宇这个样子……实在很幼稚,幼稚到没办法想象他就是向来淡定闲适、万事不月兑掌握的洛王……不过爱情这种东西若不能叫人一夕之间由云端坠落红尘,也就算不得稀罕了。
流苏却是神色不变,从从容容的眼光落在他身上,一步一步走了进来,距离书桌有一丈之地时停住了。今日无意中听到的那一番话终于令她下定决心。有些事情,再这么糊糊涂涂、嗳昧不明地放任下去,只会造成更多人的痛苦和遗憾,那些埋葬在人心阴暗深处的东西就让它们曝陈于阳光下吧!哪怕会一时掀起大浪,但长痛不如短痛,否则只会再制造出一个十七年的旧罪影长。
“我有一事,想求王爷。”
求?燕飞宇顿时精神一振,她居然会有事求他?与她相处相恋不过两个月,但他已深深明白她那一种外柔内刚、宁折不屈的倔强脾气,即使是生死一线操于他手时,也没见她吐出半个“求”字,那么现在……哈哈,你终于有事肯开口求我,不再动不动偷偷模模要跑要溜,很好很好……
但想想又不对,她有什么事要求他?十有八九还是为了蔚成霁……太、太扫兴了!当时真不应该图一时之快,早让慕容石那小于随便一刀把他喀嚓掉,才是真正从此太平!
燕飞宇阴晴不定的眸子和流苏那过分宁静的目光一触,忽然间“咯噔”一声,心头一紧。她太过沉静了,却平白地让人觉得诡异,本来温暖如春的书房也像是无端笼罩了一种极度沉重的气氛,就是燕飞宇也觉得心头忐忑起来。
“是为了蔚成霁吗?”他微微皱眉,正要再说什么,流苏却忽然间对着他跪了下去。燕飞宇吓得一愣,随即就像火烧般跳了起来。什么恼怒、什么教训全忘个精光,闪电般移到她面前,将她身子扶住,惊问:“你干什么?”他一时心神俱乱,扶住她的双手微微颤抖,“有什么天大的事,你既然讲了,我总是应承的!”
流苏明澈的眸子静静看着他,一字一顿说:“哥哥的事,我管不了,但是另外一件,却求王爷成全……”
正在此刻,书房外有人扬声说:“伶儿叩见王爷!”
看来今天晚上,下定决心的并不止蔚流苏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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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侯府的慕容石立刻被众星捧月般围了起来。
他在外头游逛了大半天,随后又到燕飞宇那里搅局,在这期间,吏部、刑部以及慕容府积聚下的公事少说也有二三十件。一手拿笔、一手翻卷、两耳听着汇报、口里下着训令……他认真起来的效率恐怕六部中无人能及。
一个时辰之后,慕容石面前的桌上总算清洁溜溜了。他正想松口气,大执事又上来回话,说刑部天牢里的周提点遣人来了三四回,大概是一个要犯有什么话定要对慕容侯爷亲言。慕容石听到这里,倒是有了点兴趣……本侯最喜欢听人讲秘密了……
刑部天牢,这所谓的要犯竟是昔日权倾后宫、身为太后心月复第一人的首领太监夏忠良。太后是一国之母,如今虽被软禁,可皇帝也不敢去背“弑母”的罪名。然而太监算是什么东西?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所以夏忠良为了保命,要以一个惊天大秘密换取一线生机。
“尚书大人与当今军中第一人——洛王燕飞宇是过命的交情吧?”
“唔?你不是说这个秘密同太后有关吗?”慕容石微微眯起眼睛。
“哼哼,当然有关。”即使受过苦刑满面狼狈,夏太监冷笑时仍有种说不出的狰狞之色,“太后深谋远虑,早在多年前就在洛王身边埋好了棋子,可惜啊可惜,就是埋得太好太深,用的时候反而来不及。”
慕容的神经一根一根绷紧,瞳孔猛然收缩,一个身影慢慢浮上心头,“你说的是……”
“白、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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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的气氛已不足以用“怪异”来形容了,仅那份寂静无声就可令人窒息,流苏甚至可以听见这清冷的冬夜里,白雪在屋檐上静静融化的声音。
她已经站了起来,燕飞宇倚在桌前,心里有些恼怒,方才流苏到底要说什么呢?依他的本意是不想叫白伶儿进来打扰的,但流苏似是一怔,自动站到了一旁,白伶儿也已推门而入,他倒不便再说什么了。
三人中最自然的当属于白伶儿,举止镇定、进退自如,向燕飞宇请安,对蔚流苏问候,替他们斟上茶水。流苏在一旁用心地看着,只觉得她虽因受伤未愈而脸色苍白,但言语举止却另有精神,脸颊上甚至隐隐浮起两团淡谈的红晕,服饰也特意换过,昭君套、百蝶衣、翡翠裙,环佩铿锵、珠翠辉耀,愈发显妩媚娇艳,与素日的清妍淡雅大不相同。流苏心里不由暗暗有些惊异。
她也在这里吗?进书房看见蔚流苏时,白伶儿其实也愣了一愣。她本以为书房里只燕飞宇一人而已,但是……也好,就算是落幕,没有观众还是会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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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亲自送出最后一次密令,命她动手杀了燕飞宇。尚书大人洞明练达,处处占得先机,可也没料到这一招吧!若不是发动得太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慕容石的脑子飞快地转动,如今大势已定、胜负已分,再对洛王下手就算会引发大乱也不可能有回天之力了,但是如果那人是白伶儿……
他心中一紧,那边夏太监继续讲道:“还有一桩大秘密是这白伶儿的身世,太后安排她做棋子自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