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廷无父子,遑论其他,这女人就算再美十倍又有什么用?但是,她真的很美啊,燕飞字赞叹地想。他出身贵胄,从来美女环伺,他从未想到自己也会惊艳于女子的美丽。
她年纪不会超过十八,琵琶和棋艺却能有如此造诣,如果真出身乐坊,天分加上磨练有此成就也不是不可能,但她猜估他身份的那番说话却非同小可——即使出身显贵之家的闺秀也未必能有那样的见识!而且这样的女人,还会女扮男妆独自跑去三教九流的码头……看来真像是一个谜呢……这么有趣的美女怎么可以轻易放过?光是看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就很有意思了,反正不过多养个人,王府也费不了几斤米粮。勿庸置疑,燕飞宇的性格中一直都有极其恶劣的一面,而此时这一面正急速被激活中。
“伶儿,”他微微偏头,问侍立在身旁的女子,“她怎么样?”
“很好。”白伶儿回答,“蔚姑娘很安分。不过听侍卫说,送去的琵琶她不仅没弹,还把上面的弦统统扯断了。”
“哦?”他一挑眉,不再说什么。过了片刻,“你对她知道多少?”
白伶儿想了一想,“很少,一年前乐坊里还没有她这号人物,六个月前突然出现,岑先生对她的来历一直守口如瓶。于是坊间传言无数,甚至有人说她不是中土人物,而是来自龟兹的王公贵女。”
标兹是西域小柄,自汉时起便以琵琶之技闻名四海,这种传言虽然很玄,但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
“龟兹?”燕飞宇失笑,“龟兹已经亡了多少年了,居然还有这种笑话?”
白伶儿点头,“我听蔚姑娘说话,似乎有一些扛南一带的口音。”
他笑了,“江南美女果然别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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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的水在她四周回荡旋转,胸口似乎快爆裂了……她努力地想要挣扎出淤涡,而一根长长的水草却又紧紧绊住她的手脚……她浮起来一些,背上却被猛然地重重一击,她又沉入更深的水中……一个浪带来一个淤涡……她已经在垂死挣扎了吧?轰!她撞上什么了吗?……也许已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了……一阵清凉的风拂在额上……她没死吗?
蔚流苏猛然惊醒。被一只拂过她鬓角的手惊醒!她睁开了眼,但却希望自己仍然在做梦,哪怕是噩梦!
她跳起来,怒目瞪视床前的人,“燕飞宇!你一向都是这么下三滥地偷偷模模半夜闯进别人房间吓人吗?”
桌上的油灯已被点燃,晕黄的光亮轻柔地洒在房间中。燕飞字一点理亏不安的样子也没有,慢条斯理地问:“你睡觉的时候都这么穿戴整齐吗?”
“防患小人!”她恶狠狠地说。
燕飞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径自坐进椅中,示意她也坐下。与其说他不在乎礼法,还不如说他不用在乎已身为自己阶下囚的蔚流苏的名节问题。
蔚流苏则只能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连外裳都没月兑,现在才不至于太狼狈。见多了达官贵人,她对这类人的评价极低,对燕飞宇当然也不会期望太高。而且,她还没能从透不过气来的噩梦中完全恢复过来。
燕飞宇凝视着对面的流苏,脑子里全是她发噩梦的情景:双眉紧皱,苍白的小脸上不断沁出细汗,嘴唇抿得死紧……但她很快便从矗梦留下的惊骇中月兑身,而且,她对他半夜闯进睡房并没有表现出一般女子该有的羞愤,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非常不舒服,“你看起来像是很习惯应付小人啊。”
蔚流苏僵了一下,想也不想月兑口反击:“你们这种人,除了欺负弱小就没有其他本事了吗?”
燕飞宇微怔,他是议政亲王,手掌兵权,即使不能用“视人命如草芥”来形容,也不会差得太远。从没有人敢当面这样顶撞他,她可算是第一个了。不过,就算在预料之外,这种程度的反击他应付起来绰绰有余,“你是说,你宁愿披枷带锁去给官府审问?”
流苏立即退缩了,其实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同燕飞宇讲这些话干什么,就当是疯狗乱吠好了,难道还跟着吠回去不成?“审问审问——你到底还要知道什么?我才不会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
丙然识时务。燕飞宇在肚子里得意一笑,眼角一扫,瞄到了角落里那把已然破烂的琵琶,想起白伶儿的描述,动了好奇心,问:“这是怎么回事?”
顺着他的视线,她看到自己的破坏成果,有一点儿心虚,“因为讨厌啊。”她含糊回答,脸上微微发红。
“你不是身怀一技之长靠此谋生吗?”他引用她前日的话。
“就是这样才讨厌!”她迅速回答,“本来是很喜欢,但每天都要按别人的要求弹自己不喜欢的曲调,卖弄技巧而已,还要应酬客人……再喜欢的东西也会变得讨厌的。”
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喂,你不会是对本王不满,所以拿我送来的东西泄愤吧?”
“怎么……会呢?”她笑得很勉强,“这琵琶很名贵呢。”越是名贵,砸起来越有成就感……不过是弄断几根弦而已,这么追问实在太小家子气了……
“这么说,你就留在本王府中怎么样?什么时候弹、弹什么,都随你高兴。”他几乎可以十足十确定她是将琵琶当成他在砸,哼!
“承蒙王爷厚爱,不过……人各有志!燕飞宇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看着他的表情,流苏心里开始打鼓。他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激怒吧?
“你今年多大?”他突兀地问。
这算是审问吗?她犹豫了一下,“十七。”
“琵琶学了多久?”
“从小就开始学。”
“师傅是谁?”
“很多先生救过我。”
“你是哪里人?父母呢?”
“我从小案母双亡,四海为家。”连她自己都明白,这样的回答,如果是在公堂上恐怕早被用刑了。
“真的?”他不仅没有动怒,反而颇有趣的看着她,“我听说流苏姑娘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看来,倒也未必。”
“你说什么?”突然之间,她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大半年前,乐坊的岑先生去江上游玩,意外救起一位昏迷的落水姑娘,这位姑娘有沉鱼落雁之姿,而且弹得一手绝妙的琵琶,偏偏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什么落水,也可以说以前的一切都记不得了。岑先生怜悯之心大起,将她收留在乐坊中,不久这位姑娘便以琵琶技艺名动公卿……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很耳熟吗?”
“既然知道得那么清楚,你还来问我干什么?”世上最糟糕的事情之一就是被人当面揭穿底细,至少她现在已开始觉得底气不足。
“问问你现在记起什么没有啊?”因为占据上风的缘故,燕飞宇看到断弦琵琶之后变得比较糟糕的心情开始好转,语气甚至带着笑意。
“我记得什么和你有关系吗?”她语气强硬,却很心虚。
“本来是没有。”燕飞宇悠悠道,“不过,你‘碰巧’落水被乐坊的老板救起,又‘刚好’失忆,所以成为流苏姑娘。我们‘偶然’在郡王府遇见,‘正好’同一天你‘游山玩水’到码头,‘不小心,摔了那只杯子,‘偏偏’骑了本王的马,现在‘似乎’记起一些事来……你是想说服我还是说服你自己相信?”
本来只有一两分疑问的事情经他这么一讲,简直可以三曹定罪!她的心直沉了下去,这人真的是王爷吗?他应该改行去刑部问案!她一时间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