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夜没再刺激她,弄到伤口裂开就不好了。自己都做到这个地步,气疯她也于事无补。他是律师,当然知道窝藏通缉犯的罪名有多严重,当务之急是……
“你有没有杀人?给我实话。”在客厅里,她有机会却没开枪,他心中的天平又向她倾斜了一些。
“没有。”她沉下脸,“我一定会找到那个栽赃的混蛋!”
“失窃的钻石呢?”他紧接着问,没做评论。
“我没见过,”她又恨恨地补上一句,“同我的酬金一道飞走了!”
“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他不客气地提醒她,“说吧,从头到尾怎么回事?”
圣小婴顿住了,狐疑的眼珠慢慢转向他,说:“我为什么要说?谁知道你和警察是不是一伙儿?”
华夜冷冷一笑,心头升起怒火,“就算是吧,或者你宁愿在审讯室做笔录?”不识好人心的东西!
圣小婴瞪着他,眼神清清亮亮。华夜回视她,毫不退让。
半晌,她突兀地移开目光,盯着前方的墙壁,不情愿地开口:“三个星期前,列维·拉德来找我……”
事情本身并不复杂,作为最出色的“搭档”,列维找她帮忙偷钻石。讲定酬金之后,她去弄邀请函并设法让报警系统失灵。之后两人在前厅会合一起去见买主——她不知道买主是谁——结果被华夜耽搁了时间,又遇上车祸塞车,迟到了半小时。看见尸体,钻石失踪,离开时被外卖小弟撞见,被通缉,逃亡。
她断断续续讲了将近一个小时,中间停下来喝水,华夜默默地为她服务。
结束全部陈述之后,房间陷入沉默。她躺回枕上休息,过了一会儿,华夜开口:“无论如何,盗窃的罪名跑不了,标的又是钻石,就算是未遂也很麻烦。”
圣小婴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刺耳,反驳道:“什么盗窃?不过是把东西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罢了。钻石失踪了吗?没有,它只是从一个保险箱移到另一个保险箱里。世界上那么多有钱人,轮流欣赏不是比较公平吗?”
这类想法在她脑袋里一定是根深蒂固,否则不会说得如此流畅如此充满自信。华夜断定。
“算你有理,”他点头,“但你总该知道法律不喜欢这类‘移动’吧?你为什么不能去做一些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事呢?大部分人都这样。”
“那样很无趣呀,”她理直气壮地说,“老头常常讲:人生苦短,百岁恨长。要是连自己想做的事都不能做,那做人又有什么意思?”
“人生苦短,百岁恨长。听上去蛮好。”华夜又点头,“老头是谁?”
“老头……”圣小婴一愣,眼珠又开始转啊转,“不关你的事。”
一听见这熟悉的腔调,华夜就觉得有气,“夜路走多了容易遇鬼,”他的声音中有明显的讽意,“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觉得下半辈子住在小铁牢里是件有趣的事。”
“就算这样也不要你费心!”她立刻反唇相讥,“鸡婆!”
不欢而散。
华夜冷着脸“啪”地关上灯,自己跑进客房去补觉。
同一个晚上,叶蔻兰在华家吃完晚餐看电视,很稀罕地注意到社会新闻,就那么看见圣小婴的大头照在“通缉”两个大黑字之下,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不舒服吗?”华夫人关切地问。
“没有。”叶蔻兰咽下一口口水。那个女孩是圣诞节谋杀案的凶手,当时自己正在隔壁。
世事之巧往往出乎意料。
※※※
华夜打电话取消了清洁工每星期两次的上门服务,不需要他交代,圣小婴也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只能埋头做乌龟,得缩头时且缩头,藏身在这套公寓里不敢出大门一步。
华夜曾担心她的伤势,好在圣小婴自小就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只卧床了一天就开始下来活动。公寓谈不上娱乐,只能打打电动、看看录像。因为没有清洁工,她也得做些打扫。主人虽然没有要求,但白吃白住实在有点说不过去,这点儿觉悟她还有。除此之外就是搜集一切与谋杀案有关的消息,可惜两人努力的结果不外是:警方正在追捕嫌疑犯,钻石仍然没有在市面上出现等等,而她拼命思考陷害栽赃她的可能人选也一无所获。
只是有时她不免觉得奇怪:华夜严格说来连她的熟人也谈不上——对头倒还合适些,怎么就这么轻轻巧巧地相信了自己?虽然他没这么说,但行动应该表明这个意思。
华夜在独处时同样问了自己这个问题:他凭什么全盘接受了圣小婴的说法,相信她不是凶手?当然,证据是明显存在的,但是从人性的深度、心理的角度、性格的高度来分析,圣小婴不具备做凶手的条件……就因为这个他才选择相信她——一定是这样!
圣小婴入住第四天的晚上,华夜下班回来开车经过超市,想起这几天圣小婴窝在家里吃外卖,昨天还在叫嚷看见饭盒就想吐,一时大发善心,停车进去买了大大小小冷热生熟一推车的食品。结账时收银小姐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好像只有家庭妇女才这么大采购。华夜虽然有点尴尬,脸上仍然不忘摆出最完美的笑容,果然如愿电到身旁一堆女性。
他费力地将食品扔上车后座时心想:家里冰柜那么大,摆里面又不会坏,多一点就多一点好了。
回到家里,看见圣小婴抱着软枕倒在沙发上打盹,被开门声一下惊醒,睁开眼睛看见是华夜,又闭上眼继续小睡——她的伤没好,容易犯困。
“不要睡,起来!”放好东西后,他去揪她的鼻子。现在睡觉,晚上怎么办?
圣小婴被他扰得不胜其烦,勉勉强强由躺着改成坐姿,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睛。
“今天我做大餐,你想吃什么?”华夜兴致很好地问,擦擦拳头准备大干一场。圣小婴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虽然没完全清醒,但对于华夜要大展厨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横看竖看他都不像居家男人,倒比较像那种葱和蒜都分不清楚的单身贵族……但有得吃总比没有好。
“炒饭。”她想一想,说。还是挑个简单点儿的吧,现实一点。
华夜的一腔热情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闲极无聊时他也曾研究过菜谱,基本上做出来的东西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可就算华夜会做法国大餐也不能掩饰他炒饭技术不怎么样的事实。因为根本不屑于对这种简单食物进行特别研究,于是,端上来的一个盘子里就有了青青白白、外观实在不怎么诱人的东西。
圣小婴盯着面前的盘子发一阵呆,随后从鼻孔中挤出一声:“哼!”
华夜翻白眼,“能吃不就行了?”他没好气地说。对照自己方才的海口,有些恼羞成怒。
圣小婴听了这句解释,很不满地抬头看了华夜一眼。跳下沙发,大摇大摆走进厨房,手法利落、相当专业地切菜、剁肉,噼里啪啦几下子便翻出两盘质料丰富、散发诱人香味的炒饭,上面还盖着一个圆溜溜鲜女敕女敕的荷包蛋,然后大摇大摆端出来放在华夜面前,“这个才叫炒饭!”她认真地指着盘子告诉华夜。
郁闷的感觉涌上心头,不过看见桌上放着两盘炒饭——显然一盘是给自己的,吃人嘴短,华夜张张嘴也终于没说什么。算了,下次再表演大餐给她看。
味道果然不错,华夜一边吃一边想,看方才她的架势似乎很会烧菜呢。觉得有些奇怪,他问桌子对面的圣小婴,“喂,看不出你厨艺很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