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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自己真有那么聪明吗你…”
海德大厦八楼的阳台上,华夜仍然站在那里,靠着栏杆往天空看。透明强化玻璃窗外,风卷着黄叶在半空打转儿。
九岁那一场大战足以令他永生难忘——特别是左眼贴了一个月的胶布。出院以后,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价值——这没什么奇怪的,那女孩骂他“笨蛋”,至少在打架方面他绝对是笨蛋。
华夜要求去学武术,他的父母都是很开明的——那就学嘛,请一流的教练。之后他又顺理成章地学跆拳道、西洋剑,一切原始的动力都可以归之为那一场架。
在他的武术略有小成之时——也不过是半年后,华夜私下去找圣小婴。他也不太清楚找到她之后要干什么,总之不是去把输了的架再打回来,大概是想证明自己不是笨蛋了吧。一路忐忑,到了圣心孤儿院,受到院长热烈接待,但是——圣小婴早已不在那里了,确切地说,三个月之前她就出走了。
“圣诞事件”之后,华氏夫妇倒没拿圣小婴怎么样,院里却绝不肯放过这颗灾星。体罚加禁闭,这可不是施行“爱的教育”的时候,就差没把她送进少年感化院了——其实不是不想,只是她年龄太小劣迹不彰,感化院不收而已。总之对于大大有损本院未来钱途的害群之马,怎么惩罚都不为过。
于是圣小婴就顺理成章地出走了。隔了四十八小时,院里报警。听说是性格乖谬的问题儿童,警方以警力不足为由,在寻找三天后宣布放弃。
华夜得知这一消息,一时间怅然若失。他倒不是存有什么“圣小婴因为自己而倒霉”的负罪感,华家纵横商海不可一世,自然得有一副心狠手辣的冷血心肠,华夜年纪虽小,这方面还有真传,对圣小樱,他则是有一种对方“赢了就跑”的不快感。仇恨不能持久,但遗憾却可以伴着人很长时间。
有钱可以弥补遗憾,而华家刚好非常有钱。华夜没理会院长的热情,离开圣心孤儿院就直接去了邮局,附上一张大额支票寄给当时颇负盛名的柯氏侦探社。
两个月后的一个下午,他甩掉保镖,捏着写有地址的一张小纸条来到本市西区一个败落不堪的居民区。
他没发现四周气氛有些安静得过分诡异,找到第五幢楼房,径直上了顶楼敲门。
那一刻非常混乱,本来静寂的午后从一个鬼影都不见到突然涌出无数男人,只不过几秒钟。“不许动!”、“警察!”、“条子!”“快干掉他们!”……之类的声音立即伴随着子弹乱飞的特技效果。
他往门里后退,看见了八个月不见的圣小婴。她脸色苍白,比以前更瘦弱了三分,但当她看见华夜,似乎一下子精神了七分。
她拽住他,不声不响但迅速无比地在楼道里疾走。短短几分钟,华夜似乎觉得过了几小时。枪声就在耳边呼啸,这种社会版新闻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除了自己过于执着的好奇心之外,他盯着女孩的后脑勺,开始觉得她一定是黑猫转世。
两人躲到厨房里的水缸后面——华夜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原始的储水设备。路上圣小婴似乎听见身后传来闷哼声,此时才发现华夜的右臂被流弹溅起的碎玻璃击伤,血顺着手臂淌了一路,伤口上一块菱形碎玻璃直直地扎在那里。
圣小婴神奇地从他们藏身之处的墙砖洞里模出一个小小的急救包(东西一应俱全,只是过于简陋),拔掉玻璃片、消毒、敷药、包扎,动作利落,一气呵成,熟练程度令华夜侧目——其实这地方本来就是她近几个月的自我疗伤处,说穿了也没什么奇怪。
做完这些,圣小婴抬头看他。“笨蛋!”她骂道,极小声——担心引来交战双方注意,“这样都能受伤?又没人开枪打你!”
华夜一时语塞,但听起来这小女孩似乎在关心自己……虽然年方十岁,华夜已有了一些小男生的自我陶醉。
“血一直流到这儿,万一被发现,害我跟你这笨蛋一起没命!”
他突然觉得伤口火辣辣地疼,一定是刚才太紧张,现在痛觉神经终于恢复正常了。
尘埃落定,华夜被送回家,圣小婴被带回警察局。
已发现儿子不见的华家夫妇得知自己儿子卷入黑社会团伙械斗,惊吓得几乎又昏过去。此时一切无可隐瞒,“圣小婴”这个不祥之名再次被揪出来,华夜的母亲气得差点……差点……
没有后文,进警察局第二天,便有人带走了圣小婴并神速办完领养手续,之后离开本市。
华家夫妇长舒一口气,而华夜,从此有了一个长久的伤口,浅浅的,却难以愈合。
“如果真的聪明,为什么现在要做那种职业!”
他对着漆黑的夜空淡淡地问,将方才从圣小婴手中拿过的鸡尾酒杯举到眼前,幽幽的光线折射在透明的杯身上,以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他一口饮尽杯中残留的琥珀色液体。
这一刻,冷冽的星光透过玻璃窗照进他的眼睛,化为一丝恍惚。
第二章
十二月二十五日·凌晨一点·蓝盾大厦·二十五层D座
圣小婴没有按门铃,他们这一行里,会面从不按门铃。她以约定的方式敲了三下。
无人应答。
想了一想,她掏出手提包中一把复制钥匙开门,锁在转动,门开了。她全身处于警戒状态,极其敏捷,极其小心,步步为营地走进去,实际上她完全不必这么小心的。
列维坐在扶手椅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走进起居室的圣小婴。左边太阳穴上有一个洞,血一直淌成一条线,并不多,还很新鲜,衬着列维惨白的脸,红得刺目。
圣小婴倒吸一口气,浑身发冷。
就这么呆站了半分钟,隐隐飘来的音乐声一下子将她震醒。阳台窗户没关,寒风将别家开舞会的喧闹声传了进来。
似乎停止了的心跳突然剧烈敲击着她的胸腔,她开始动了,小心避开尸体,以受过训练的手法翻动周围的一切,桌上、地上……床上,什么都没有。照原定计划列维从海德大鹰带出的那一套钻石首饰连影子都不见。
列维成功了,他一定没失手。圣小婴相信这一点。有人、拿走了、钻石。那人、杀了、列维!
再看一眼那个黑黑的小洞,一阵呕吐感涌上心头。她强咽了回去,在圣小婴为时不短的职业生涯中,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因为没有经验(话说回来,这种事有很多经验更可怕),所以只能完全凭直觉行事。
她想不出是谁干的,连一点概念都没有,抬头看墙上的钟,一点一刻,再过一刻钟买主就会带来,但她现在无法同买主联系。这是一桩单线买卖,始终只有列维知道联络方法。算了,让买主自求多福吧。
她做了惟一能做的事:关上门离开。因为自始至终带着手套,指纹问题可以忽略。
走进电梯前,她仍然可以听见隔了一个走道的B座传来的音乐声,似乎是一支小夜曲。电梯下到12层时,一个送外卖的年轻人走进电梯,他对身边这位漂亮小姐颇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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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海德大厦八楼
“华先生,电话。”侍者走近华夜。
华夜懒洋洋地站起来,一时想不出是谁。这个晚上,没几个人知道他在这里。
接过电话,说了几句之后,他神色一变为凝重,“我马上就来。”
一路飙车,如果不是有事,这种闯红灯拿罚单蔑视一切交通规则的感觉其实很不错,但现在顾不得回味。十分钟后,车到第五街,将车停到不远处,华夜步行过马路。他早就看见红灯闪烁的警车停在蓝盾大厦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