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领悟地点头,眼中满是崇拜的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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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外烈日牧场
暗沧浪神色阴郁地盯着灵堂上那块“先夫傅讳昆仑之灵位”的木牌,又灌下了一大口酒。
三十七岁,正当壮盛之年,怎么会突然暴病身亡?何况,兄长的身手虽不如他,至少也比普通武人强健许多,决不至于一场小病就撒手尘寰。
再度灌下一大口酒,兄长死时愤怒又不甘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由于自己一直在四方游荡,鲜少回牧场,虽然已接到兄长病重的消息,但当自己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地赶回来的时候,却只来及为他收敛人棺。
狠狠地捶了一拳桌子,木桌噼噼啪啪裂了几条缝。他好恨,恨自己的浪荡。父母死得早,是兄长含辛茹苦地抚养他长大,替他寻师学武,而他却连一点孝心也未尽到,这怎能不让他痛悔如狂。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门轻轻被推开了,徐雅柔莲步姗姗而人。她一身雪白的重孝,脸色白得如同衣衫,一双明媚的秋波略有红肿,却丝毫没有减少勾魂摄魄的吸引力,默默走到傅沧浪身后,她把纤手放在他肩头:“别再喝了,会很伤身的。”
暗沧浪回过头,“大嫂……”面对徐雅柔半怜惜半嗔怪的眼神,他无言地放下了酒杯,扭头看向兄长的灵牌,从今以后,他必须替兄长负起照顾大嫂的责任,他的确不能让自己这么颓废下去。
望着傅沧浪的身影,徐雅柔的眼神十分复杂,突然伏在他健壮的背上嘤嘤抽泣了起来,哭声哀婉至极。傅沧浪一惊,想回过身,却被徐雅柔紧紧抱住,他只得被动地任由她靠在自己背后。
“沧浪,我该怎么办?……”她泣不成声地问。
深深吸了一口气,傅沧浪沉声道:“大嫂放心,我会替大哥好好照顾你的,要是……大嫂想改嫁,我必定亲自物色一个可靠的人家,这牧场,就当作大嫂的妆奁。”
倏地抬起头,徐雅柔满脸泪痕,神色颇为哀怨,好半天才幽幽道:“我的心事,难道你一直都不明白吗?我……”
“大嫂!”傅沧浪一声断喝,“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他身形僵硬,指关节握得发白了。
吃这一吓,徐雅柔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眼眶里泪光盈然,终于忍不住哭倒在桌上。望着徐雅柔颤动的香肩,听着她压抑不住的饮泣,傅沧浪不由叹了口气,低声道:“对不起,我太粗鲁了。”他烦躁地用手拨弄了一下额前的乱发,“大嫂,我想问你一句,大哥他是怎么死的?”
徐雅柔的哭声停了,好半天,她才直起身,带着一种奇怪的神情看着他,眼光与其说是疑惑,不如说是惊恐更恰当。她的唇也在一刹那完全失去了血色,“你……是……什么意思?”
正在低头沉思的傅沧浪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以大哥的身手,绝不会因一场小病就撒手西去,是不是有人暗中下毒手?大嫂,大哥他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
听到“暗中下毒手”五个字时,徐雅柔全身不可遏抑地起了一阵颤抖,待听见后一句话,她似乎又突然莫名地安定下来,茫然道:“结仇?你大哥向来安分守己,谦逊平和,怎么会和人结仇?再说,验尸的仵作也说没有不对的地方。”
暗沧浪冷笑了一声:“江湖上多的是让神仙也查不出死因的杀人方法。小小地方仵作又能验出什么?”停了一下,他又问:“大哥在生意上和什么人起过冲突?”
徐雅柔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道:“半个月前,利亨商号的施掌柜来说要收购咱们的马场,昆仑没有答应,当时两方闹得很僵,施掌柜走时扔下话说一定会弄到手,昆仑直气了好几天,不久就发病了。”她打了个寒颤,凝目看向傅沧浪,“你不会……认为是他们害了昆仑吧?”
暗沧浪面色冷淡得几乎没有表情,眼中却闪着不容忽视的烈焰。
“一个小小的利亨商号,就敢谋人产业,害人性命?”他似乎是从牙缝中进出这几句话。
“不,”徐雅柔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那个施掌柜曾说过,他们是受江南沈家委托开辟丝路商运的,还说沈家是当今最大的商家,上至皇室。下至王公贵戚,都和他们互通声气,叫我们识时务,不要惹翻了沈家,否则没我们的好处。”
“江南沈家?”傅沧浪眼神一闪,“那就难怪了。看
盎丽堂皇,却有掩不住的俗媚之气。她面如满月,被水粉擦得惨白,眉间一点五心梅花,将她原本细长的柳眉几乎连成一道,使她原就稍嫌痴肥的脸显得越发呆滞了。
坐在她对面太师椅上的,是她的双生妹妹沈玉。与沈清正好相反,她穿着一条粉绿色的连身窄腰百褶裙,外面加了一条纱绫,长发梳成十数条小辫,密密绕盘在脑后,簪着三支镶猫眼的长簪。脸上淡淡擦了些胭脂,却令她微突的颧骨陡然耸起,使她瘦削的脸显出一种刻薄的神情来。
靠南边窗下坐着沈夫人何碧丽,风目娥眉,雍容高雅,十足的贵妇风范,纤长圆润的玉手执着一柄熟绡白团扇,微微半合着眼帘,离她不远的矮几旁懒洋洋地靠着一个十三四岁的轻衣少年,无聊地翻弄着一本厚厚的账册,他的身材颀长,在他这个年纪来说是属于稍高的,但由于各部分比例都很恰当,因此倒也不显得瘦弱。他的脸色微觉苍白,像浓墨写成的剑眉整齐地由额心飞入鬓角,黑白分明的双瞳中满是不耐烦,漂亮的唇勾画出明显的傲气,虽然他的神色是懒散的,但整个人却散发着锐芒,叫人不敢稍有小觑。
“大姐也真是的,天都热成这样了,还不让我们到别业去,她不怕暑气,也不管咱们的死活。”沈清频频用手绢擦着额上沁出的细汗,不住嘴地埋怨着沈帼眉。
“她不是说过我们可以自己去吗?你要是耐不住热何不自己去?”沈玉斜眼看自己的双胞姐姐。
“一个人去?天、别说笑话了,我可不敢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地方。”沈清大惊小敝地道。
沈玉不屑地轻哼一声,对于这个孪生姐姐,她向来没有什么手足之情,有的只是鄙视和利用而已。她看不起沈清那种畏畏缩缩胆怯却又贪婪的性格,只会在背后说三道四,真要面对大姐,她比谁都老实。“只是害怕一个人住?恐怕不那么简单吧?老爹的病眼看不行了,这时候出门,万一他咽了气,怎么来得及赶回采分家产?看大姐多聪明,再热的天也寸步不离。”沈玉的话夹枪夹棒、恶毒又讽刺。
眼看着这双胞姐妹勾心斗角,何碧丽不由冷笑,同是姐妹,个性却相差如此之远,更叫人好笑的是她们居然视沈帼眉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其实若不是沈帼眉暗中作梗,何碧丽早就借机将她们姐妹安排远嫁了,哪还轮得到她们在沈府里兴风作浪!
想到沈帼眉,何碧丽暗暗蹙起了眉头,这个年仅二十岁的继女,是沈家人人敬畏的“掌门人”,不但性格冈0强,更兼冰雪聪明、手段圆滑,虽说是一介女流,却能将偌大的沈家经营得有声有色、更胜以前,不能不让何碧丽在警惕之余却又由衷钦佩。沈家族系众多,各自勾心斗角,但惟一能总管全局、并与何碧丽针锋相对而令她不敢轻举妄动的,就是这个沈家长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