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声浪一波波席卷而来,千雅感觉头部似乎要爆炸,逸出难受的申吟。
残余的理智警告她必须离开,可是她又不愿放弃等候。
她好想找个人说话,好想念他温暖宽大的手掌、想念他嘲弄的笑容、想念在电梯时被动地依偎在他胸前的怦然心动,甚至回想起来,连他恶作剧将她绊倒的幼稚举动,都令她的心窝发烫……
“堂义……”千雅近乎呓语,她懒洋洋地伏在桌面上,眼角湿润。
夜店通常越夜越美丽,午夜十一点多,Room8的侧门开启,一名外型抢眼的年轻男子入内,服务生立刻上前迎接。
“堂先生,你的位置有一名女客人在。”服务生压低音量,歉然告知。
堂义直接走往他惯坐的座位,看见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趴在桌上,似乎醉了。
“堂义……”女人嘴里吐纳著浓重的喘息与他的名字。
他敛眸,俯身看清她的模样。“宋千雅?!”
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她勉力仰起脸、掀开眼皮,却因酒醉而眼前模糊一片。
真的是她。堂义好看的浓眉微微拢起,瞅著她有别以往的娇媚醉态,以及闪烁的泪光。
沉吟了会,他淡淡地问:“为什么喝醉?”
“嗯?”千雅从喉间发出细碎软侬的单音,听起来像是寻求撒娇抚慰的猫儿。
堂义的目光胶著在她泛红的小脸上,微启的双唇色泽粉女敕,似在邀人品尝。
“你又怎么了?”他对著醺然的她,不耐烦地质问著。
每次遇到她,这女人不是愁眉苦脸,就是失魂落魄的掉泪,现在也是!
千雅眉心紧蹙,认出了他的声音。“堂……义?!”
下一秒,她又分辨不清是现实抑或梦境。
堂义没好气地轻哼一声,烦上加烦,于是转身打算离开,到别处喝几杯。
“堂义……”幽幽的低喃飘进他耳里,绊住了他离去的脚步。
独身女子在夜店醉倒,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比起和他未来的妻子孙琦见面、玩乐,他宁可把时间浪费在这个女记者身上。
至少,跟她相处起来自在又轻松,没有任何一方面的顾虑。
“我送你回去。”堂义踱回原位,轻轻扯动她的手。
千雅只是不断重复唤他的名,让人搞不清楚她的意识究竟有几分清醒?
“对!是我。起来!”他绷著俊脸回应她,这女人到底是醒的还是昏的。
他请服务生把她的消费费用记在他帐上,然后扶著她出了夜店。
***
凭著记忆,堂义顺利抵达千雅居住的巷子口,他把车子暂时停在停车格里,然后搀扶她下车。
“唔……”好不容易才人眠,摆月兑酒醉的不适感,突然被吵醒,千雅觉得脑壳里仿佛有千万根针扎著神经,头痛欲裂。“头好痛……”她难受地申吟。
堂义搂著她走进暗巷,小径出乎意料的狭小且视线不良,两旁的住家屋龄看来都不小,居住环境十分不好。
他不自觉皱起眉,心里不太舒服。“宋千雅,你家几号几楼?”
千雅脑袋空白了几秒,才听见他的问话,又间隔几秒才有气无力回答道:“两百五十六号……顶楼……”
简单几个字,她说得断断续续、稀稀落落,堂义还没听清楚,她微弱的嗓音便飘散在空气中。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堂义垮著俊脸,烦躁的语气有些没辙。
“两……杯……”喝醉酒,连带反应也迟钝不少,千雅的答覆总是慢好几拍。
“两杯?”他的脸色更臭,酒量绝佳的他完全难以想像与体会。
千雅靠著他的臂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让她的头不那么疼痛,于是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
酒醉的时候,许多动作与反应都出自本能。也唯有这样,她才能不感到别扭的与他独处。
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带给她莫名的安全感,填补了空洞的心房、赶走了庞大的寂寞,她好想、好想、好想占为己有……
堂义低头审视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女人,一点都不排斥与她接触,甚至觉得喝醉后,有点“卢”又比较“放得开”的她,有著说不出的可爱。
一个不注意,他踩到一处水洼,右脚的鞋袜瞬间湿透。
堂义咒骂一声,烦闷地吐了一口长气。
思忖须臾,他决定离开这条乱七八糟的巷子,再折腾下去,天都快亮了。
堂义本想把她丢到饭店,自己再回家,不过他实在很难忍受又湿又脏的右脚,思考过后,索性驶往他位于市郊的住所。
红灯时,他转头睨著邻座睡得极不安稳的小女人──
苍白小脸上,镶著小巧秀气的五官,她不美,可多看几眼,倒也觉得别有一番韵致,还颇耐看。
绿灯亮了,堂义愣了下,最后他收回目光,踏下油门直奔市郊住处。
第五章
车驶进住处的停车场,堂义没把已然酣睡的醉人儿唤醒,直接抱著她下车、搭电梯上楼,回到他独居的寓所。
进屋后,堂义将她安置在客厅的小牛皮沙发上,而非他的床,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床就像他的堡垒,不容许任何人越城池一步。
之后,他到浴室拧了条毛巾,帮她拭去满头冷汗,动作轻慢柔缓,泄露出他心思细腻的部分。
躺在沙发时,千雅就苏醒了,迷茫的意识也稍微恢复了一点,可是头痛没有缓和的迹象,仿佛一把锥子凿著脑部。
头部阵阵传来的剧痛,教她的五官全皱成一团,忍不住逸出不适的申吟。
“很不舒服?”堂义立在一旁瞅著她痛苦的表情,轻声地问。
“堂义……”她的眼睛掀开一条缝,视线模模糊糊、蒙蒙眬眬,语气也飘飘忽忽、浅浅淡淡,但对他的爱慕却是真真切切、贪贪恋恋。
一整晚,她就这样喊著他的名,让他突然觉得好笑。
“那么喜欢我的名字?”他还是改不了一贯的揶揄调调。
千雅万万没想到,在最低潮、无助的时候,身边陪伴的人居然是他──这个身分悬殊、遥不可及的富家少爷……
在心灵与身体都处于十分脆弱的状态下,她更能深刻体会他透露的温柔。
他并不全然像小报、杂志的报导描述中那般无情冷淡、狂傲自大,也许,那只是他的保护色……
至少她感觉到的堂义,是个有感情的人,否则不会带著喝醉的她离开PUB、并且在身边跟她讲话。
即使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她相信一定不像他的双胞胎哥哥堂司那样冰冷、疏离。
“堂义……”她又喊了一次。
他咧嘴笑了。“我的名字有什么特殊魔力,干什么叫个不停?”他看她的眼神是柔和没有防备的。
“谢谢你……”千雅由衷地说道。
他的嗓音好低沉、好悦耳,深深触动她的心弦,温暖著她失温的心。
堂义挑了挑眉,满不在乎的问道:“谢什么?”
千雅并未接口,因为她动容地想哭。
他也没有积极追问,蓦地陷入短暂缄默,有一股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窜。
千雅翻身背对他,不想让她看见眼中满溢的泪。
堂义无言地起身,厨房迅速调了一杯糖水。
糖水可以解酒、醒酒的观念,是他小学时从女乃女乃那里学到的。
当时,爷爷经常应酬,总是一身酒气的回家,女乃女乃就会用白糖冲泡开水,为爷爷醒酒。
“喝了会好过一点。”堂义一手撑起她的身子,将杯子凑到她嘴边。
千雅浅尝一口,滋味很甜,不是平淡无味的白开水。
“多喝一点。”看她像小猫似的舌忝了一小口,他不由得沉声命令。
他的口气不太好,千雅却莫名迷恋这样霸道的他,顺从地喝掉了大半杯糖水,才又躺回沙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