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著他的面,东一句堂司、西一句堂司,开口闭口都是堂司!这女人是存心找碴,还是天生白目?!
“求你帮我……”千雅敌不过他冷锐的眼神,低垂著眼睫恳求。
“再说我就找人把什么鬼杂志社炸了!”堂义板著俊脸,恶声恶气的恫吓。
千雅噤口,颈子垂得更低。
“没本事要到专访,就别学人家当记者。”堂义否定她的能力,字里行间净是贬损。
其实他的指责很中肯,她确实不该仰赖别人达成她分内的工作,但她已经退无可退。
以她一介名不见经传的杂志社记者,想见到现今商场最受瞩目的名门贵公子,比登天还难。
堂义斜眼看她,猜想她大概哭了,更觉反感。
千雅紧抿著唇,吸了吸鼻子,逼回眼眶里的泪,分不清胸口的酸楚,是挫败抑或感伤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又枯站了好一会,开口央求他好几回,勇气与自尊一点一滴随著时间流失。
她默默调头,沮丧地走回她的小圆桌,上头摆放著不知何时送来的柳橙汁,她闭上酸涩的眼,一口气把果汁喝得精光。
千雅把饮料喝尽,甚至“卡啦卡啦”地嚼起冰块,直到杯中空无一物,方肯罢休。
藉由这不需大脑的简单动作,让紊乱的脑袋停止运转,即使只是短短几分钟的空白,也足以稍稍平复她低迷的情绪。
热闹的地点、悲伤的心境,实在很适合喝得烂醉如泥。可笑的是,她却连让自己喝醉的“本钱”也没有。
额外支出的一百八最低消费已是极限,尤其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下,每一笔花费都要花在刀口上。
新开幕的Pub生意很好,像她这种缺乏高消费能力的客人,首当其冲的成了客满时的牺牲者。
她的穷酸味所有人都嗅到了吗?千雅悲哀的自嘲。
服务生不断向她致歉,还给了她一张一百元折价券,她不甘心离开,又不好意思赖著,收下票券,付过帐,出了Pub。
不过,千雅并没有走远,而是守在外头,准备伺机而动。
***
起初,是毛毛细雨,然后逐渐加剧,转眼间竟成淅沥哗啦的滂沱大雨,偶尔还伴随著闪电与惊人的响雷,典型的夏季骤雨。
千雅仓皇的找了地方避雨,视线仍紧盯著Room8Pub的出入口,留意著是否有堂义的身影。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Pub有个侧门直达停车场,所以堂义根本不会从大门进出。
等了许久,人没出现,雨也没有减缓的迹象。
她累了、饿了,可是等了这么久,著实不愿半途而废。
千雅清楚,这是无谓的挣扎,好像这么做,就能安慰自己尽力了。
她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突然看见一只全身湿淋淋、走路摇摇晃晃的小狈,在路旁盲目的行走。
“笨小狈……”千雅忍不住嘀咕,蹲朝她口中的笨小狈发出声响,试图引诱小狈来到她面前。“为什么不肯走?”她低语,也是问自己。
不远处一部轿车驶来,小狈却瑟抖抖的停在原地,千雅心一揪,不假思索的冲上前把又脏又湿的小狈抱离,免得它出事。
车子迅速经过,溅了她一身雨水。
千雅坐在湿答答的红砖道上,好不狼狈,她索性让大雨打在身上,淋个痛快。
罢驶过的黑色轿车,临时在前方路口停下。
驾驶座上的男人盯著后照镜,看著跌坐在雨中的娇小身影。
那一身简陋的衣著,的确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杂志社记者,她救狗的举动,把他吓了一跳。
堂义的脑海中,浮现她的名字:宋千雅。
她那张五官清秀、未施脂粉的苍白脸孔,也悄悄在他心头抹上一道痕迹。
淡淡的,不起眼的,容易忽略的,一道细微的印记。
“阿义,你怎么了?”同车的火辣女伴嘟著红唇,倾身抱住他的手臂。
堂义收回目光,轻佻地勾起嘴角。
女人为他好看的笑容痴迷,主动献上唇瓣,涂了鲜红蔻丹的手大胆地揽住她。
堂义制止她的触碰,终结短暂的吻。
上路前,他又瞥了后照镜一眼,那个叫宋千雅的女记者,尚未离去,仿佛在等候什么。
不管她在等什么,都与他无关。
堂义踩下油门,名贵的轿车奔驰在雨中,车内静谧无声,迷蒙的台北街头,纵有闪烁的霓虹陪伴,依旧显得格外寂寞。
一如,他此刻的处境。
第二章
一早,宋千雅到杂志社打过卡后,立即在外出板上写下今日访问行程,只草草喝了瓶鲜女乃充当早餐,又拎著大包包、顶著烈阳出门。
杂志社规模不大,员工不超过十人,杂志内容食衣住行育乐统括,总之,时下的流行资讯皆是杂志取材的重点。
因为员工不多,相对的每个人得负担起较重的工作量。
千雅跟一家火红的线上游戏设计团队碰面,不到一个钟头,她做完访谈离开,在等待电梯的空档,翻出记事本查看下一个排定的采访地点。
叮!电梯停在她的楼层,门开启,她自笔记本中抬头,反射性的看一下电梯内人数多寡。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包覆在淡藕色贴身V领休闲衫下,一堵宽阔的男性胸膛,颈上简单的圆形银坠折射出耀眼光芒,螫了下千雅的眼睛。
“进不进来?”低沉的嗓音赫然响起,电梯里唯一的乘客开口问道。
千雅仰起头,定睛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堂……”她顿了几秒,从他冷漠的眼神及发型判断他的身分,轻喃:“堂义?”
几天前,她才在新开幕的夜店近距离看过他,应该不会错。她万万没想过,还会再遇见他!
堂义的俊脸没有表情,瞟她一眼,重复道:“进不进来?!”
千雅犹豫须臾,断然摇头。
并不是因为他不愿帮忙而记恨,而是和这种天之骄子共处一室,会让她极不自在。光是这样看他,就已让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难以负荷。
堂义没说话,伸手按下关闭钮。
“等一下!”
突然,几个穿著公司制服的男女出现,试图赶上电梯,外出午餐。
千雅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两旁簇拥而来的人群挤进电梯里,回头一看,不小的空间霎时被塞得八分满,她“很不刚好”地站在堂义前面。
千雅低著头,一股清爽好闻的男性气息在鼻端缭绕,扰乱她的气息。
电梯到六楼时已经爆满,千雅的背几乎是紧贴著男人,像是依偎在他怀里……
思及此,她的心跳更加急促,身子因过度紧张而微微发颤。
她没办法看见他的表情,也许,就像那天在Pub里一样透著嫌恶吧?千雅缺乏自信的胡乱猜想著。
于是,她试著挪动身驱,稍稍和他保持一点空隙。
但下一秒,又被其他人推挤到原位,有时甚至伏贴著身后男人更紧,仿佛要被揉进他身体里。
“你就不能安分点,乖乖站好?”堂义皱眉敛眸,低头瞪住她的头顶,嘶哑的声调有些不耐烦。
这女人究竟有没有大脑!一个女人黏在男人身上扭动磨蹭,就算他对她全然没兴趣,但自然的生理反应他却无法控制。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友善,千雅红著脸,屏住呼吸,没能敢再妄动。
他的气味、他的鼻息、他宽阔精壮的胸膛以及心跳,犹如天罗地网般团团将她包围,带给她莫名的压力,感到晕眩不已。
堂义明显感觉出她身体像石头一般僵硬住,怀疑她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饶富兴味的打量她,觉得她的反应十分可笑。
叮!电梯总算抵达一楼。
门一敞开,上班族男女马上涌向出口,没几秒钟,电梯里只剩下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