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吓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了。抬头看着应元不大好意思却又悲悯的脸孔,她埋在他的胸口,双手紧紧抱着他,“嗯。对不起……”
他将下巴搁在薄荷的头顶,心里塞满酸软的怜惜。这的确是很难说出口的渴望……只是希望有个温暖的拥抱。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若是亲情严重缺乏的时候,就会希望有爱情。爱情那么重要吗?也未必。
只是恋人可以合理的拥抱,而往往……需要的只是一个深深的拥抱而已。
怜惜、疼痛、安慰、温暖……在交互拥抱中,得到一种深沉的满足和慰藉。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比友情更深沉,比亲情更温柔……难道,不能够叫作“爱情”吗?
“薄荷,”应元开口了,“让我照顾妳吧!”
她吃了一惊,猛然抬头,望着应元严肃刚直的脸孔。“什么?”
早该这么做了不是?没人规定恋人不可以是朋友,也没有人规定恋爱就一定要分手啊!虽然他迟疑、排斥……但如果是薄荷,就值得试试看。
“我们在一起吧!”
第八章
薄荷被应元的告白弄得有点发昏,她没办法说好或不好,连要溜走都忘记,只是呆呆的坐在他的怀里,眼睛大张着,脑门一片嗡嗡作响。
她说不出来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狂喜?或许。深沉的恐惧?或许。说不定,她一直渴望可以听到这句话,却也一直害怕听到这句话--
我们在一起吧!
良久之后,她微弱的出声,红肿的眼睛已经流下出泪,只有轻轻的呜咽,“你、你犯规了……”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应元却马上懂了,他深吸一口气,很坦然的承认,“我是犯规了。但是为什么我要压抑呢?我是真的喜欢妳,想要保护妳,和妳在一起。拚命的否认,硬要塞进『好朋友』这种身分,那才真的不自然。”
他的大手握住薄荷的,她小小的、冰凉的手被温暖的包覆着。“让我照顾妳,好不好?”
薄荷摇头,紧跟着点头。她垂下眼睫,突然发现,无法流泪的悲伤,才是真正的悲伤。
“我很想答应,但是不可以答应。”她的心很痛很痛,非常的痛。她就要失去熊先生了,她快要失去他了,等她坦白完,就要永远失去他了……
为什么你要犯规呢?我们不是有默契,要当永远的“好朋友”吗?
“……我不可以答应。”她吞了几口口水,将哽咽咽了进去,“我不要将来你恨我。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的女孩,我已经不好了,不可以嫁人了……”
她跳下应元的膝盖,慌张的找着自己的皮包。
再见,熊先生,永远再见了……
“为什么不好,不可以嫁人呢?”应元靠在门上,阻止她夺门而出,“妳杀人放火过?还是在台北车站放过炸弹?”
“你你你……你不要逼我!”薄荷哭叫起来,一直包覆在心里的伤痕从来没有痊愈,现在又恶狠狠地被撕开了,“你、你一定要听我说出来对吧?我、我不是……我不是处女了!不但这样,我还……我还把孩子……”她说不下去,只觉得过往的哀伤发狂的扑上来,简直要让她窒息,她捶着应元,“让我回家!让我回家!我不要再见到你了,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让我回家!”
应元严肃的看着又哭又叫的薄荷,有些无奈的将她抱个满怀。“这不是妳的错。”
“是我下对,是我不好!”她紧闭着肿痛的眼睛下断发抖,“为什么我无法拒绝呢?为什么我没守住?那个孩子……他没有错啊!为什么我那么自私?我再也无法爱任何人……”
语言是那样的不精确,她不知道要怎样表达自己的痛苦和歉疚。热恋时,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要理智,但是那个人……当她是那么爱那个人的时候,他的所有要求,她都无法拒绝,不能抵抗。
终究是她软弱的关系。就因为她太软弱了,才会将自己最宝贵的“完整”献出去,才会连累那个无辜的孩子。
“这种事情,难道是妳一个人就可以办到的吗?”应元拍着她的背,温柔的抱着她,“如果有错,也是两个人的错,更何况,那又不是什么错误。”
他词穷了。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有女孩为了这种问题痛哭伤心,身为一个男人,实在很难想象……
不过想起他那些主张“非处女不娶”的猪朋狗友,他稍微了解薄荷的感受了。
但是那样的烂男人,毕竟只占男人总数很少的比例。而他,对于用那片薄薄的膜衡量一个女人价值的愚蠢,向来抱着反感和恶心的感受。
想要保持处子之身?很好,这是妳(或你)的坚持。但是把这种个人行为弄得像是宗教般神圣不可侵犯,排除所有异己,令人感到厌恶透顶。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为什么要让腐败的宗教和陈旧偏执的社会观念拨弄?人类的文明应该是往前进而不是开倒车的。
“我们还是好朋友。”应元专注的看着她,“妳可以好好想想。但是我的心意,并没有改变。虽然我也交过女朋友,并不是处男,但是我对妳的心意是真诚的。如果妳一定要把我跟那些畜生相提并论,我会觉得侮辱而受伤。”
这一夜之后,应元果然不再提这件事情。他依旧用他有些耿直不讳的态度体贴着,依旧每天送薄荷上班下班。
薄荷知道,他在等,他在等她的答案。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好乱好乱,乱到不知道如何是好。
点不点头,她似乎都会失去熊先生……
没错,熊先生很有耐性,但是一个男人的耐性到底可以撑多久?即使是熊先生这样完全不同的人?
她真的不知道。
几乎是歉疚的接受他的温柔和陪伴……她终于正视他们之间的感情。再好的朋友也不会像熊先生这样无条件付出的,他们之间早就不是“好朋友”的程度。
她凭什么霸占住熊先生的时间和心力呢?男人的青春也是有限的。
要走,她的情感舍不下;不走,她的良心受苛责。接受?她已经心力交瘁过一次,害怕面对感情的腐败;不接受?她……她已经爱他太深,无法忽视。
这样的心神不宁虽然没有影响到工作,却让她的体重急剧的下降。
老板娘看着这个得力助手,心里打起了警钟。
这女孩子又乖又负责,公司实在少不了她,怕的是,她结了婚就不做了,那可就很麻烦。看她最近这样患得患失,倒像是在恋爱,女孩子嘛,再乖也会有几次恋爱经验,没什么。
但是恋爱归恋爱,结婚又是另一回事了。
老板娘忖度了一会儿,终于把她叫进办公室。
“薄荷,妳也快二十五了吧?”老板娘和蔼可亲的说。
原以为是公事,薄荷被老板娘问得一愣,“明年我就二十五了。”
“也是该考虑结婚的时候了。”老板娘点点头,“这年头男人坏心的多,老实人真的没几个了。妳一直在公司里卖命,我就跟老板讲了,也得替薄荷留心一下,不然这里来去的男人有几个能相信的?让妳去哪儿找好对象呢?刚好老板的小弟研究所毕业了,也想找个好女孩认识,我想你们两个倒是挺登对的,礼拜六下午让你们见个面,认识一下,怎么样?”
薄荷惊得脸孔发白,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老板娘,我的事情还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