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跑递了整个台湾,最后芳心倦了,路过台中,她爱上了东海大学的宁静,永群“刚好”有个朋友的别墅就在国际街,他们提着行李,就这样去住了一整个月。
说他们是不是在玩……也很难论定。
每天相拥纠缠到筋疲力尽才沉沉睡去,又在晨光中惺忪的醒来,牵着手一起去吃早餐,各自看各自的小说或报纸。想打电动就去网咖,或是搭车到山下看场电影。
包多时候,两个人牵着手在东海校园里散步,一面闲聊着,从报纸八卦到政治、动漫画到红楼梦,无所不聊。
他们的脚印几乎踏遍了整个东海校园,扩展到整个艺术街和东海夜市。
“妳会不会觉得无聊?”看她懒洋洋的躺在树荫下,枕着他的膝盖,永群爱怜的拨开她脸上的树叶。
“一点都不会。”她闭着眼睛,“我觉得这才是放假,这样的生活,很有趣。”
永群微笑着,抚着她的长发。“妳会想念这段日子吗?”
她许久没有动,永群以为她睡着了,正想拿来外套让她盖着,她却轻轻的点了点头。
将来,她一定会、绝对会非常非常想念这段闲散的日子,更会想念这个陪在她身边的人。
这一个月来,生活起居几乎都是永群在打理的。她连鸡蛋都可以炒焦,也永远分不清楚红蒜头和蒜头有什么不同;电饭锅她认得,却从来没有使用过;打开吸尘器,她也只能对着这个发出轰然巨响的怪物发呆。
但永群从来没有嫌弃她这个家事白痴,总是笑笑的张罗一切,有时甚至跑去黄昏市场买一堆菜回来,然后变出一桌丰盛的晚餐。
“我似乎永远学不会做家事。”她有点自卑。
呵,说不定男人总是争着离开她,就是因为发现她这个家事白痴实在无药可救。一开始,情人都会说慢慢学就好了,直到发现她实在学不会无趣的家事,所以她也就被淘汰了吧?
“妳学这个干什么?”永群有点讶异,“我会就好了。要不然,请个人来打理也不用花多少钱。”
芳心深深的望他一眼。
她会很想念这个男人,非常非常想念,想念到……还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想念不已。
她发现自己有了新的苦恼,常常半夜惊醒,模模身边的人还在不在,永群总是习惯侧睡,一只手保护似的横在她身上,而她常就着月光看了很久很久,眼神就是离不开他的脸。
完蛋了!她的心悲哀的颤抖。又开始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容易动情,所以很小心的保管自己的心。她以为自己学乖了,学聪明了,但是她还是不小心的……
爱上了他。
爱上一个没有正职、甚至搞不清楚他的职业的男人,到底是对不对呢?
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自己是多么喜欢待在他的身边,让他爱怜的照顾着。这种滋味多么美好,前所未有。
朝他怀里缩了缩,永群拍了她两下,轻抚着她的背。“芳心……我在这里。”
她要非常忍耐,非常非常忍耐,才能不让自己的眼泪滴下来。
第六章
早上醒来,永群往旁边扑了个空,慌张的跳了起来。
芳心呢?
他花了许多力气,用尽柔情编织了一张网,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难道一切都是白费的吗?她逃了?
匆匆套上衣服,他奔下楼,看见芳心坐在客厅发呆。
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对芳心实在还没有把握,仔细端详她的脸孔,心里仍有几分不安。
“怎么了?”他从背后抱住她,“芳心?”
她如梦初醒,甜甜的一笑,眉眼却有着淡淡的哀伤,“没事。这么早起?”
永群嗅着她洁净脸庞的芳香,那是洗面女乃和晨光的好闻气味。“等我刷牙洗脸以后,我要一个早安吻。”他吻着她的脖子,想把她眉宇间的轻愁吻去。
“两个也行。”芳心怕痒,轻喘着笑了,“好啦好啦,三个,三个早安吻。”她竖起三根纤长的手指,“就三个。快去刷牙啦。”
永群狠狠地在她脖子上留了吻痕,才冲进浴室。
模着脖子上甜蜜的疼,芳心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模糊了。
怎么了?不是说好不去想吗?她笑着自己。就算是……就算是爸妈在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甜蜜又怎样?她和永群毕竟不是她爸妈啊。
正确的说,她和永群根本没有开始,而没有开始就不会结束。
一定是那通电话不好。真是的……她的爸妈怎么都这么任性呢?一大早就打手机来说这么无趣的事……
连等她回台北都等不及,一定要来台中找她办这么无趣的手续,真是太没有意思了。
她没有伤心,只是觉得很无趣。
“又在发呆。”盥洗后的永群,用力的抱住她,“我要追加三个早安吻。”
三个之后又是三个……永群几乎是急切而粗鲁的抱住她。他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心慌,或许是因为芳心的那种神情--那种像是要戴上面具的神情。
他不要被阻隔在面具后。那些面具……戴给别人看就好了,他不要芳心戴着面具面对自己。
激情的时候,芳心是真实的,不管是身或心,都是坦然面对他的。他喜欢这样的芳心。
“哎哟……章大爷,”她哀呼,“小女子的背要断了。好不好别这样天天照三餐折腾?人家运动过度了……”
“哪里要断了?我揉揉--”
“拜托你别揉,再揉下去,今天都不用出门了!”她飞逃进浴室,把门锁得死死的,免得再被蹂躏。
永群在门外朗声大笑,而她在浴室里也露出微笑。原本阴霾的心情,似乎拨云见日。
是的,没有什么不可以面对的,没有。
换永群淋浴时,芳心靠在浴室门上。“永群……”
“怎么了?要一起洗?”他探出一颗湿淋淋的头。
“再洗我要月兑皮了。”芳心点点他的鼻子,“中午我要出门一趟,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出去走走吧。”
“出门?”永群安静了一下,“……去哪儿?我陪妳去。”
她别开目光,咬了咬嘴唇,“一点家务事,我要去见我爸妈。”
永群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很奇怪,这是芳心第一次提及自己的家人……沉吟片刻,“我不能跟吗?妳不在,我会无聊到死。”他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芳心被逗笑了,低头想了想。带他一起去似乎也没什么不行……“有些人会忌讳。”她坦白,“离婚这种事情,有些人很忌讳。如果你--”
“等等。”永群表情惊愕,“妳父母要离婚,跑到台中找妳签字当证人?”
她笑了笑,垂下眼睑,“还有律师同行。当然不是只有签离婚协议书,还有一些相关文件要签字。”
永群瞪着她,眼睛几乎要冒出火花了。这是什么父母?!
“等我一分钟。听到没有?等我一分钟!妳若敢自己偷跑,我一定……一定……”他想不出威胁的话,“一定让妳十天内都下不了床!”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他飞快的缩回浴室,哗啦啦的冲着澡,连同穿衣服,不到一分钟就冲了出来。
“……你要陪我去?”芳心呆了一会儿。
“废话!”永群拉着她,“妳还没吃早餐吧?我们顺便去吃早餐。”
到了饭店,两人用过贵得吓死人的早餐没多久,风尘仆仆的钟氏夫妇和律师也抵达了。
任谁都会认为这对夫妇是一对璧人--光看外貌的话。钟爸爸严肃而英挺,剪裁合宜的西装服贴在锻炼得宜的身材上,半灰白的头发没有染过,反而有种鬓角飘霜的帅气。钟妈妈含蓄的穿著改良式旗袍,成熟的风韵和绝丽的容貌,让人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