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时候也就算了,只是,在朝廷上和御书房里也这么玩法,真教雪荷的心快蹦跳出来了。
东霖璿不是故意抓著她的手不放,就是趁著没人注意时偷亲她一下。她常被偷袭得跳起来,周围的大臣装作没看到,私底下都当成笑话在传。
她向他抱怨,要他别再闹自己,他却嘻皮笑脸的——
“是佳话,什么笑话?”讲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秋夜月正圆,这日东霖璿又拖著雪荷到御花园赏月,连个人也没带,抱著雪荷悄悄的从滴翠轩翻墙出去。
雪荷揽著他的脖子,只觉得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整个世界部在她眼前晃荡著,这对於连坐秋千都有些惊怕的她,实在太过刺激了。
“真的害怕,眼睛闭起来就好了呀。”看她小脸吓得白惨惨的,他只觉得好笑。
“皇上……”她声音发颤。
东霖璿越来越厌“皇上”这个称谓,早告诉她私底下喊名字就好了!他恶意的将她往上一抛,吓得她想叫又不敢叫,只得一把抱紧他的脖子直发抖。
“娘子,你该叫我什么才对?”他嘴角的邪恶意味令人害怕。
“璿!”她气得快哭了,“你你你……你一天不欺负我,日子过不下去是不是?”眼眶可怜兮兮的含著泪,“我怎么敢把眼睛闭起来?谁知道你会不会突发奇想把我挂在树上……”
“咦?这倒提醒我可以这么玩哩!下次就试试看——”
“璿!我还以为你是大好人、大豪杰、大英雄哩,原来你这么可恶!”雪荷颤巍巍的下了地,小小的拳头在空中挥舞,“你根本就是以欺负我为乐!你怎么这么可恶……”
“只有你可以让我安心欺负嘛。”他笑著揉乱她的头发,“当皇上好无聊,整天正经八百的,你就让我欺负一下嘛。瞧,谁说只有中秋的月最美,和你在一起,什么时候的月都美。”
“这会儿不是又要欺负我吧?”她狐疑的望望他,“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哭得鼻子红通通的,很像月兔?”
东霖璿望了望她微红的鼻于,“嘿,你没说我还没想到呢……”
雪荷哭笑不得的望著这个面容促狭的皇上,轻轻叹了口气。
见她不说话,东霖璿倒有些担心起来,“好好好,我不闹了。雪荷,别不理我。”
“你还是闹吧。”雪荷一脸认命,“总比你去闹石宰相和段侍郎好。”
“他们早就习惯了。”东霖璿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雪荷翻了翻白眼,只觉好气又好笑。
秋凉如水,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东霖璿握著她冰凉凉的手,惊异著,“才秋天呢,你就这般畏寒,那冬天可怎么办?”帮她呵著手。原想趁这月夜散步谈心,却又怕她著凉,只得作罢。“还是回去吧。”
他深深吸一口微寒的空气。月光下的御花园宛如琉璃打造,深深浅浅蒙著一层银色光芒,身边跟著知心可爱的人儿,他登基为帝以来,少有这般闲适的心情。
雪荷压抑住喉间的咳意,抱著东霖璿的胳臂,“再留一会儿吧。皇上很久没出来溜溜,闷坏了吧?”
东霖璿笑了笑,搂著她细瘦的肩膀,将自己的温暖分给她。“说闷,的确有些闷。尤其现在不比以往,科举进上和世家外戚之争越演越烈,我必须居中坐镇调解,哪像以往还有闲情出外溜溜。现在皇上可比倡家难做,花街姑娘还能打烊,当皇上却是不能打烊的,动不动就有人要面圣说个清楚,连睡觉都得被挖起来,你说做皇上还有什么意思?”
雪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雪荷倒看皇上还挺乐的?隔山观虎斗呢。”
“你呀,到御书房没多久,倒让中钰和莫言给教坏了。”东霖璿揉揉她瘦小的肩膀,“他们自己爱斗,我也只是看著,帮著摇旗呐喊罢了。”
雪荷无奈的摇摇头,依旧是满脸笑意。“你呢,脸上笑嘻嘻,两边排解,像是谁的话都听。其实呢,谁合了理,把东霖百姓的利益摆在前头,门第官阶啥都不重要,是不是这样?”
“呵。”东霖璿笑了,“让你当更衣真是糟蹋了。你怎不来考个女状元?我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帮手,也不用天天熬夜看奏摺熬到上火了。”怜惜的抚著她越发纤瘦的背,“怎么著?朕让你累坏了?越发瘦得可怜。女乃酪蛋有没有按时吃?还是不吃肉?”
“我都按时吃的。”雪荷温柔的笑笑,“雪荷打小身体就不好,又不是进宫才这么著。我很喜欢跟著皇上到处跑的,不要为我担心。”
东霖璿望著娇弱却又坚韧的她,眼底满足骄傲。原本只是因为私心想把她放在自己保护得到的地方,却没想到她这样聪慧,现在御书房说什么也少不了她了,有时没她在身边,他就觉得绑手缚脚,什么都找不著,也没办法沉下心来办公。
明知道她虚弱的身子骨和那些大臣们天差地远,偏偏这样累著她,难为她不但撑了下来,仔细又体贴的性子,不知明里暗里帮他缓和了多少次因议事而起的大小冲突。
思绪汹涌,他搂著雪荷,默默的听著御花园里水泉的泠泠声响。
“雪荷……你的月事都准吗?”漫不经心的问。
她娇俏的小脸红了红,都这般亲密恩爱了,却羞怯依旧。“雪荷……向来没个准的,也长过,也短过。”
“你这是血行不足,气虚的缘故。”听到她打了个喷嚏,他心疼得紧。“不爱吃肉就算了,多少喝些肉汤。我嘱咐御膳房,每天都送碗冰糖炖燕窝过去,秀女有没有按时服侍你喝?”
“有的。”她温驯的回答,“你不都在一旁看著我喝吗?”
“有时我忙昏了,也忘了盯你。”他长叹了一声,欲言又止,“太医府良莠不齐……”沉吟片刻,“除了黄太医,别的大夫都不许他们碰,了解吗?”
雪荷盯著他的脸,有满月复的话想说、想问,终究还是咽了下去,“……皇上,我知道了。”
两人各怀心事,却只是相偎著,没人说出口。
听见她又是一个喷嚏,东霖璿将自己的外衣宽下,裹著她。
“皇上,你会冷的!”雪荷想还他,“我已穿了貂皮披风……”
“穿著。”看她两颊潮红,心里不禁担心起来,“看来我是孟浪了,这种天拖你出来干什么?明儿开始,我有三天不在滴翠轩……”没把话说完。
雪荷知道又到了他到三宫应卯的日子,原本不想哭的,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酸,眼泪就这么滴了下来。
“雪荷……”东霖璿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每日相见,时时刻刻相守著,他从来没有这么心满意足过,而每到月里的这三天……他越发觉得难舍。
硬把她拖出来吹冷风赏月,大约是盼能多聚一刻是一刻吧。他已经太习惯也太喜欢雪荷在他身边,虽然她不说,他也知道这位娇白的姑娘亦是这样的依恋自己。
“雪荷,我是皇上。”他满怀歉疚的想说明。
“我懂的,雪荷懂……”雪荷咬咬嘴唇,硬把眼泪逼回去,“皇上不同於寻常百姓,雪荷不该独占著皇上……”声音越来越小,“这是应该的……其实皇上几乎天天陪在我身边,雪荷已经是……已经是……”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东霖璿搂著她,默默的望著月。他从来不希罕当皇上,却不曾像此时此刻一样,深深的厌恶自己的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