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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飘 第7页

作者:沈韦

张渊飞似一阵风般穿过雕梁画栋、苍松翠柏,直抵父母所住的院落——“烟雨阁”。

“娘,孩儿特来跟您请安了!”张渊飞人未到,声先道出,极其谄媚。

“云儿?是你吗?还不快进来让娘瞧?!”在烟雨阁内刺绣的张芸娘听见么子归来,喜出望外,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

“娘!”张渊飞漾著讨喜的笑容出现,走入房内。

张渊飞,真实姓名为恭云起,乃当朝大理寺司务之子,家中排行老三。

当他回到恭云起的身份时,举手投足间会自然而然地带著世族子弟拥有的贵气;可当他变成张渊飞时,他就是说话粗鲁不文、没有身家背景的江湖刀客。

身为么子的恭云起,上头有两位聪明杰出的哥哥,父母的责任与期待皆在两位哥哥身上获得了满足,而身为老么的他本来就不如两位哥哥聪颖过人,且自小对仕途无兴趣,唯有武学才能引起他极大的兴致,于是天天央求爹娘让他拜师学艺。

他从小便活泼好动,喜好打抱不平,和附近的孩童打架更是稀松平常之事,父亲恭文源担心他长大后会和横行大街小巷、专门惹是生非的富家子弟没两样,心想与其让他危害世人丢尽抱家的脸面,倒不如顺他的意,让他上山学艺,陶冶性情,即便不能造福社稷,至少也不会成为乱源。

事实证明,恭文源的决定是正确的,恭云起的师父不仅教他满身武艺,连做人处事与不得以武力欺人的道理也全都教导给他,使他不会不明是非,一味地靠武力解决事情。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怎么这么久没回来看娘?”张芸娘抱怨地睨了他一眼,随即又心怜地拉著他的手,好好看看他。

“娘啊,您不知道行侠仗义有多费时间呢,不过我仍想尽办法,找出时间回来跟您问安了。”恭云起涎著笑,说得天花乱坠的,可没敢让母亲知道,这段时日他一直躲在华府当长工免得母亲心生不舍,马上要求他回家居住。

他已经二十五岁了,遇上麻烦会自个儿想法子解决,可不想再当个襁褓中的小娃儿,一遇上事,只会哭著回家求爹告娘。

“你啊!总是这么伶牙俐齿!”张芸娘嘴上叨念著,手则慈爱地抚著他的发,这才赫然发现他竟将胡须给剃了,暗暗吃了一惊。“我问你,你最近没惹上麻烦吧?”

“娘,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恭云起嬉皮笑脸地问,因为不想让母亲为他提心吊胆,所以能不提的事,他就不会提。

“假如没有惹上麻烦,你怎么会将引以为傲的胡须给剃了?我可没忘记先前你每一次回来都蓄著大胡子,活像只熊。”害她常常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一大跳,误以为有熊入侵,就差没唤人来将眼前的大熊给乱棒打死。

“熊当久了,总会怀念当人的滋味嘛!何况我不想再吓著您呀!”想到失去可以使他看起来更成熟、更充满威仪的大胡子,他不由得悲伤了一下。

“你没一句正经的!”张芸娘以食指轻点了下他的额。

“谁说我没一句正经?我可是句句出自肺腑啊!”恭云起大声喊冤。

“得了。”他极力喊冤的模样,逗乐了张芸娘,让她忘了追究他是否麻烦缠身一事。

“怎么不见爹呢?”他状似关切地问起。

“少来了!你不正是猜想著,你爹正在书房看刑部呈上,需要再审理的案件,不想与你爹大眼瞪小眼,聆听教诲,才会特别挑戌时过来吗?”小滑头!

“娘,既然您知道,就别揭我的底吧?不是我不喜欢爹,而是爹老是要我更稳重些,您晓得我有多努力了是吧?”

他爹要是想训人,训上一个时辰绝对少不了,况且他很久没听训,就怕爹的兴致一来,从细微末节的小事训起,那两个时辰肯定跑不掉。他暂且不想听训,加上这次惹上的又是大麻烦,也不晓得爹听到风声了没?所以,现下能避开当然是尽量避开。

“你啊!就是鲁莽、冲动、浮躁,而且思虑不周,难怪你爹每见你一回,总要训上一顿。”说白了,云起就是不够胆前顾后,莫怪他们夫妻俩不时会担心他在外头闯荡容易吃亏。

“娘,您说的全都对,不过咱们家尽是聪明人,有我这么个鲁莽冲动的小儿子,不也才能显得你们有多聪明吗?”恭云起双眼无辜地看著母亲,讨好卖乖。

“你啊,若肯静下心来,好好将事情想过一遍,就不会再随便闯祸了。”云起只是不爱耍弄心机罢了,况且张芸娘亦不认为他需要违背自己的心性,变成城府深沉的人。

*****

母亲话中的宠溺使恭云起笑颜灿灿,他从不认为不如哥哥们聪颖有何不好,诚如师父所言,哥哥们有哥哥们的优点,他也有他的优点,皆是无可取代的。

他的随遇而安,他的不爱与人争夺,他的仗义执言,使得家人对他纵容,上头两个哥哥亦对他照顾有加,只消他一句话,两位哥哥为他两肋插刀是在所不惜。

“你这孩子,老是在外头闯荡,什么时候才肯安定下来?”张芸娘不爱他老是与人打打杀杀的,终究希望他能安分地留在家中,让她天天看得见,不至于终日惶惶不安,忧心他是否受伤,是否又被迫得满山跑。

“当我该安定下来时,就会安定下来啦!娘,您就别瞎操心了。”恭云起一如往常,敷衍母亲。

“如果真是这样,你外祖父就不会老在书信中责怪我和你爹对你太过纵容了。”张芸娘抱怨道。

事实上,不仅她与丈夫对么子十分纵容,就连远在扬州的父亲也仅是口头上念念、佯装严厉罢了,哪一次云起途经扬州前去请安问候时,父亲不是眉开眼笑,巴不得搬出所有的稀奇宝贝哄他留下?

“外公真这么想吗?那我下回途经扬州时,可不敢再去闹他老人家了。”恭云起装出一脸畏惧的模样。其实总爱板著张脸的外公在想什么,他心知肚明。

身为两淮最大的盐商,外公天生就有不怒而威的气势,外人见了无不震慑于外公的气势,没人胆敢小觑外公,但自家人就会知晓,那全是外公摆出来吓唬人的,不会将老人家表面上的怒火信以为真。

“你若真不去向你外公请安问好,到时想出扬州可是比登天还难。”张芸娘要他别忘了,他外公在扬州可是只手能遮天的,他不可能在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横行无阻。

“唉呀,听起来挺可怕的。”他机伶地打了个冷颤,逗母亲开心。实在是因为父亲与两位哥哥都非常正经严肃,要爹和哥哥们扮软装笨根本就不可能,是以他每回回家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母亲面前当个笨孩儿,逗母亲笑开怀。

“知道怕就安分点儿。”张芸娘以手轻拧他的鼻翼,何尝不知儿子在跟她闹著玩?但知道归知道,她还是被逗得很开心。

“娘,轻点,疼啊!”恭云起夸张地求饶。

“你离开家这么久了,受点教训算什么?”张芸娘嘴上是这么说,可已手下留情,不舍得再捏他。

母亲的疼宠,让恭云起像个长不大的男孩,闹著母亲玩,不时逗得母亲开怀大笑。

喜悦的笑声不住由“烟雨阁”逸出,让人深刻地感受到母子间真挚的情感。

第三章

月儿高挂,星子闪烁,待恭云起再走出自家大门,已是子时。

他并未如先前预期的,没与父兄见上面,当他嘻嘻笑笑地逗了母亲一阵后,父兄便连袂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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