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雩没忘了兰墨尘口中所说的吃过是早上的事,晚些不过是一杯寒顶茶以及和衣婳逸共同分享的梅花糕罢了,才吃那么点东西,哪撑得到现在?可不管她有再多的疑虑,终究是没胆说出口。
“你说她是不是睡得太沉了?”兰墨尘天外飞来一笔。
“奴婢猜想,或许晚些时候小姐便会醒来了。”衣婳逸肩上有伤,加上受了内伤,昏睡总比醒来受疼要好。
“是吗?”她的胸口轻微地起伏着,表示正在呼息,并非死去,所以醒来是迟早的事,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为何脑际会闪过她再也醒不过来的念头呢?未免太蠢了。
况且她要不要醒来,有何必要在意?需要他去在意的事情太多、太多,比如要怎样才能顺利抓到“荒漠苍狼”,教“荒漠苍狼”再也不得纵横大漠,掠劫往来商旅,这才是目前他最需要关注的事,不是吗?
将她丢给云雩照料即可,云雩向来细心,所以母亲才会派她来照料他的生活起居,有云雩在,有何好担心的?
既然如此,他还傻坐在这里做啥?旁边有的是舒舒服服的罗汉床,看他是要坐、要躺都行,何苦僵坐在这儿?
不!不是僵坐也不是呆愣,是他正好相中这个位置,而她刚好躺在一旁,严格说来,是她占了他的位置,他不过是看她受了伤,不想将她移动罢了,如此而已,别无其他。
可他一直坐在这里做啥?为何要直盯着她瞧?难道平日还看不够,现下连她睡着也要紧盯着看吗?
起身离开吧,别再看她了!除了一张惨白的脸与渗着血的肩头,有啥好看的?
兰墨尘紧抿着唇,拚命说服自己起身离开,但他动不了,不管再怎么告诉自己要离开,双腿仿佛有自己的意志般,就是无法动弹。
云雩站在一旁,他没出声,她亦不敢再说话,乖乖等候随时可能会有的差遣。
“云雩,你说平时这个时候我都在做些什么?”
“小王爷平时这个时候不是陪着王爷与公主用膳,便是进宫陪皇上、皇太后用膳,再晚些时候有时会下棋、弹琴、听戏或是练功,不大一定。”端看那天他的心情如何,就会有不同的安排。
“听起来颇无趣的,可总是有事做。”也就是说,他从不会盯着昏睡中的她看,那为何今日会大不相同?
打从她进到王府,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她爹——衣青云的心思谁人不知?不就是厚着脸皮透过各种关系管道央求贵妃、大臣说项,将她硬塞进王府嘛!说是他们两人年龄相仿,可以作伴,再者也想让她学点礼仪,可事实上是想要他看中衣婳逸,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
衣青云这点心思岂瞒得过他们?正因为衣青云打着如意算盘送她进府,他才会不喜欢她有目的的出现。况且,既是有目的,她就该和她爹一样卑躬屈膝,像所有人一样见到他就努力地讨好他才是,可她从不!
她总是冷面以对,好似他们两人的身分地位相当,她并没有不如他,并非是厚脸皮不请自来的食客。他常常在想,为何她能那样镇定?为何她待在府里能待得那样自然,宛如那儿天生就是她的家?
她的不屈不折让他兴起摧毁她的念头,他不爱她的高傲,不爱她寄人篱下还妄想保有自尊,所以他出过各种难题为难她,但她却气定神闲地一一解决,他甚至想出了要她一同习武的主意,会有这个主意不过是要她受苦,毕竟练武是件苦差事,他料准她会吃不了苦,哭着说要回家,哪想得到她竟练出兴味来,而他也习惯了练武时有她陪伴在身旁。
因此,理所当然地,她成了不为外人所知的贴身卫护,亦成了他的女人。
一切是那样的顺理成章,从来不觉有何不对。他向来要什么就有什么,也样样不缺,她更是众所皆知、由她父亲亲手献给他的人,因此他要她是天经地义的,除了欢愉外,无须有其他感觉。
今日,她因他受伤,他该当不痛不痒,毕竟这是她应当做的,不是吗?
可为何他会觉得浑身不舒坦,宛如心口遭人用力刨挖,痛得五脏六腑不住地翻搅?
不!这是他的错觉!他从未在乎过她,心口又怎么会感觉到痛?定是先前所受的内伤在作祟,教他产生了误解,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不在乎她,不在乎她。不,在乎她。
不担心她,不担心她。不,担心她。
他……她……
“小王爷,您还好吧?”云雩发现他的脸色突然阴晴不定,轻声问。小王爷也受了内伤,大夫要帮他治疗,却被他瞪了出去,且隔了这许久,他还是一动也不动的,不晓得他的伤会不会更加恶化?任由他这样下去可以吗?
云雩没忘记出门前王爷与公主再三交代过,要她好好照顾好小王爷,若没照顾好小王爷,将唯她是问,是以就算会惹得小王爷不悦,她仍得硬着头皮关心问。
“我很好,好得很。”他很好。真的,很好,好到不能再好。
“您的伤……”
“吐几口血就没事了。”他回答得很不耐烦,压根儿不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
云雩的唇张了又关,关了又张,想说话却又不敢再说,因为小王爷看起来很不高兴,所以她还是乖乖闭嘴好了。
只是,漫漫长夜,小王爷不会守着衣婳逸一整夜吧?不会吧?
第四章
当衣婳逸睁开双眼时,所看见的便是兰墨尘,他漂亮的双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也不知看了多久。
衣婳逸与他四目相触,两人竟皆是沉默地凝望着对方,她看了他良久、良久,这才发现她的手与他的手紧紧交握着,是谁握住谁,已然分不清。
时间仿佛就此凝结,再也不会流转。云雩早已睡下,帐内就剩他们两人,兰墨尘忽地什么话都没说,低头结结实实就吻住她的唇。
衣婳逸骇了跳,双眸瞪得老大,不解他为何会突然吻她?刚醒来,她的头脑尚处于昏沉的状态,厘不清是怎么回事?
她被动地承接他的吻,直到喘不过气来,又要再次昏厥,他这才缓缓松开她的唇办,可他的唇仍旧是轻抵着她的唇,他的眼搜索着她的脸,满意地发现因为热吻使她的脸颊不再苍白、毫无血色,已增添一抹粉女敕,煞是动人。
“为什么?”她低哑着声问。
“我想吻你就吻你,不为什么。”他回答她的口吻和平时一样,总是那么骄傲,好似他要,她就得给,没得商议或拒绝。
衣婳逸一怔。是啊,向来都是这样不是吗?当他要时,她从不问原因,为何今天要多事问他?问了又如何?他的答案永远不会是教她开心的答案。
她的眼瞳悄悄染上一丝阴郁,可为了不让他发现,她佯装对他自以为是的态度无动于衷。
“你害我弄疼伤口了。”她语带指责,移转他的注意力。
“很好。”他对她残忍一笑,又轻轻啄吻她变得冰冷的唇办。
会痛,代表还活着,他就是要她记住这痛,教她往后再也不敢轻易受伤,就算是他害了她也不行。
至于动手伤害她的人,他绝不轻饶!
衣婳逸蹙眉瞪他,即使早就了解他的个性中绝对不包含体贴,可也不需要这么过分,像是存心要欺负她似的。
美丽的眼眸闪过一抹报复的意图,唇角勾一抹甜腻动人的娇笑,不顾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探出雪白藕臂勾住他的颈项加深这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