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场里关了几天,每个考生一间号房,门口还有士兵守着,手持兵器的士兵来回巡逻,真好像坐牢一样。有些考生因为紧张,平时的满月复才学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甚至还有吓晕过去的,也够夸张的了。
杜立平抛开了一切,什么也不想,只顾专心地思考、书写,不去想自己会不会考中,不去想无人举荐,做也是白做。一拿起纸笔、一看到试题,他满脑子只有词藻、章句,沉浸在文海里,什么得失都不放在心上了,考不考中也并不重要了,此时他的精神都集中在心爱的文章、字词,虽然疲惫不堪,他的眼睛却熠熠闪亮。
走出考场,走在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杜立平感慨万分,不过一个多月前,他还曾奄奄一息地倒在这条街上,以为自己生命已走到了尽贰O衷谧咴谡饫铮?且荒环路鹨怀∶我谎?U庖踩盟?挥勺灾鞯叵肫鹆四歉鼋垦奕惹榈暮煲屡?樱?敲疵览觯?盍λ纳洌?裾?绲慕狙簦??鄣萌萌瞬荒苤笔樱?从稚岵坏靡瓶?邸??
“杜兄!杜兄?”
杜立平循声一望,林伯元和另一个人正在街对面向他猛挥手,那是石方,也是借住在慈恩寺的士子。
“考得怎样?”毕竟林伯元考的是明经,没有考进士这么难。
“还好,只是不知能否上榜。”他半点把握也没有。
“我也是。”石方接口,他报考的也是进士。“管他呢,既然考完了,多想也没有用。出去轻松一下。林兄告诉我,今天曲江边有热闹好看呢!”
“是啊,今天在曲江边评选‘名花榜’。这可是轰动京城的大事。”林伯元兴奋地说,这方面的消息他最灵通,“这事已筹备了一个多月了,先由京城各家青楼推举当家花魁,由几位评判评选,选中的进入‘名花榜’。再从中选出‘花国状元’、‘榜眼’、‘探花’。你瞧,这倒与进士及第的皇榜异曲同工,真是风流雅事!”
“真是胡闹!妓女也评什么‘状元’、‘榜眼’、‘探花’,简真是对科考的亵渎。”杜立平反感地皱眉。这林伯元也真是的,成天就对这些感兴趣,津津乐道。
“人说男才女貌,男以才选,女也该以貌评选嘛。”石方开口,“这样挺有趣的。走,看热闹去,听说今天京城的名妓都要汇聚一堂呢,像顾小仙啦、春海棠啦,封如玉啦,花想容啦……”
她也要去考选什么“花国状元”?杜立平的耳朵一捕捉到“花想容”的名字,就自动把石方剩下的话忽略了。身为青楼女子,又不是多么光彩的事,她竟还如此张扬。在大庭广众之下搔首弄姿,成何体统!真是轻浮!不知羞耻!皱着眉想着,他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听说这消息,心里在气什么。等到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跟着林伯元、石方正向曲江边走去。已经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听到喧闹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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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自命为“赏花高手”的风流名士,平时聚在一起常常谈论这个美,那个俏,有时难免争执几句。争得不亦乐乎,分不出输赢时,也不知谁先开口提议,干脆模仿科举选士,给花街柳巷的莺莺燕燕们也评个高下,公布个“名花榜”。一人提议,立刻得到其他几个人的群起响应。
镑家青楼的老鸨更是举双手赞成。想想啊,有这么一场盛事,会吸引多少的、好奇的男人上门?若是自家有一位两位姑娘上了“名花榜”,那以后不更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天天只怕数银子数到手软,不过被银子压死也是一种很幸福的死法呢,呵呵!
至于姑娘们,一个个跃跃欲试,争着要互相别别苗头,个个只希望能幸运地上榜,上不了榜,能被那些“赏花高手”名士晶评一番,最好哪位才子再为自己吟上一首“花呀、月呀”的诗词什么的,那也会名声大震,身价大增!
为了凑上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的热闹,专门把“评花大会”定在科考结束这一天。让来自各地的应考士人也参于品评,一来增添这“名花榜”的人气;二来让“名花榜”的名气随回乡的书生们传遍天下、红遍天下。这不但是那几位爱热闹的风流名士的心愿,更中青楼老鸨的下怀。
曲江边,早巳人声鼎沸。岸边搭起了一座高高的台子,叫“品花台”。台上坐着几位衣冠华丽的人,他们就是这一次评大会的发起人兼评判。
两岸柳阴下挤满了人潮。不但京城百姓倾巢而出来看热闹,更有不少方巾长衫的各地应试的书生挤在中间,使劲地摇晃被连日的考试弄得昏昏沉沉的脑袋,大声发着议论,顺便吟两句诗,在考场里头发都快拔光了也没拔出几句诗文来,只好在这里充分地展现一下自己的文才了。
“你看,台中间穿紫红衣袍的就是发起人纪大人。”
“啊?他就是纪大人?长得不怎么样嘛!”
“你懂什么,人家虽丑,却是有名的风流才子。爱他的女人可多呢,听说青楼的姑娘还为他争风吃醋呢。”
“他不是专为教坊的姑娘做了什么《百花诗》的,把每个姑娘比作一种花……”
“左边那不是梁王世子吗?”
“还有洛南郡王府的小王爷……”
“怎么京城第一美男子韦侯爷没来?”
“人家韦侯爷洁身自爱,才不会凑这种热闹呢……”
“听说韦侯爷对不感兴趣,只喜欢男人……”
“胡说八道,你不要命了!”左右看一下,有没有别人听见。
发议论的人立刻噤若寒蝉。
杜立平、林伯元、石方一面挤过汹涌的人群,一面听着众人的议论。
“挤什么?赶着投胎呀?”一个大汉横眉愣眼。
“对不起,对不起。”林伯元连连道歉。“这位仁兄,我们不像您这般高大,站在后边看不到,所以……”
“现在姑娘们的花舫还没出来,前面也看不到什么。”大汉说着,却侧侧身为他们让了路。
“多谢,多谢。”他们就这样一路道歉、道谢地挤到了江边,已是满头大汗。
罢在柳树下站定,就听到一片叫嚷:“来了!来了!”
“快看,姑娘们的画舫!”
杜立平踮着脚尖,极目张望,果然见一排金碧辉煌的画舫顺水徐徐?础?
第一艘画舫上,一位彩衣女子正翩翩起舞,身姿轻盈,柳腰纤纤,彩带翻飞,简直是像飞天的仙女,轻盈得仿佛随时会踏着彩云飞上天堂。旁边一株桂树,散发着清冽花香,还有一只白兔。显然,她装扮成嫦娥。
“顾小仙,丽仙楼的顾小仙。”
“真像仙女一样啊。”啊,他已经醉了。
“人家就叫‘小仙’嘛。”
这位姑娘的确很美,舞姿也很曼妙,但杜立平无心欣赏,目光急忙向后,寻找那一抹艳影。
第二艘船上,布满了白色的水仙,花丛中一白衣女子端坐抚琴,琴声悠扬悦耳。
“揽玉轩的封如玉……”
“有名的‘高雅美人’……”
“她的琴技是有名的……”
“今日上名花榜的姑娘不但要长得美,还要才艺出众……”
“是啊……”
怎么还不是呢?一连过了几艘船,每一艘船都布置得别出心裁,每一位姑娘都打扮得美如天仙,尽情展示自己的才艺。可杜立平压根没仔细看这些画舫。那些姑娘长得什么样子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他脑子里只有一张艳丽的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