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日渐憔悴、忧郁而死,心里滋味又如何?”
皇帝突然脸色大变,“你胡说!哪有这种事?”慧儿的死不是因为忧郁,而是生了病,不知名的病!
“皇卜,臣没有胡说。”霍以光坚定地直视着皇帝,“慧妃娘娘和臣的夫人是姐妹淘,她们经常互相诉说心事,所以当年娘娘的心事,臣也略知一二。”,
“朕都不知道,你又知道什么?”慧儿有什么话不和他这个最亲的人说,去和外人说?
“这些年臣一直没有提起。慧妃娘娘在时,臣不敢说,因为她不希望皇上知道她内心的委屈;娘娘去了后,臣也没必要说了。今天要不是为了太子殿下,臣永远都不会提。”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皇帝哺哺自语,“霍以光你一定是在骗朕。”
“臣不敢有半句欺君之言。”霍以光镇定地陈述,“皇上是在微服私访时遇上了慧妃那时慧妃还不知道皇上的身份,就爱上了您。可见,慧妃决不是为了皇上的身份,不是贪恋荣华富贵,而是真心爱皇上。”‘
“这不用你说朕也知道。”从第一眼看到那个和豆腐一样白女敕水灵的卖豆腐姑娘,他就失了魂。那段浓情蜜意的日子,真是甜得让他一辈子回味。
“慧妃娘娘进宫为妃后,因为受皇上宠爱,常常被丽妃娘娘欺负。”“
是啊,难怪进宫后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可她什么也没说屋帝眼眶有点发热。
“可是慧妃娘娘知道皇上是为了朝政不得不娶丽妃,心里只爱她一人。所以她一点也不怕,所有的委屈都默默忍受下来。”
“是啊,朕当初常这么告诉她。”慧儿是多么贤慧识大体。
“支撑她忍受一切的,是对皇上的爱和皇上对她的爱。她虽然受了很多苦,但心里一点也不觉得苦。甚至丧子之痛也能挺过来。”
生下死胎后,她消沉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恢复了。
“丽妃娘娘病笔后,她以为可以过幸福的日子,可是……”
“什么可是!丽妃死了,再没有人欺负她。”皇帝着急地打断霍以光,心里却隐隐为丽妃死后不到两年慧儿也病笔而感到一丝不安,“她当然很幸福。”
“可是皇上接着纳了兰妃、容妃,还有一些嫔、才人……‘”
“‘那又怎么样?哪个皇上不是这样?慧儿不是器量狭隘嫉妒的人。这些嫔妃位子都比慧儿低,她们也相处得很好。”
“皇上,善妒不都是坏事。有人嫉妒为权、为利;有人嫉妒为情、为爱。除非慧妃娘娘不爱皇上,否则她怎么能不嫉妒?情人眼里容不下一颗砂粒啊。”
“不,不是的,慧儿从来没说……”皇帝脸色有些苍白了。
‘那是因为慧妃娘娘知道皇上讨厌嫉妒的女人,也知道她改变不了什么。她以为丽妃一死,你们可以没有任何阻碍地厮守,独享彼此的情爱。可是皇上把情爱分给了那么多女人……“
“不,我没有,我虽然也喜欢兰妃、容妃,也临幸其他嫔妃,可我最爱的还是慧儿!”皇帝不顾威仪地叫道。
“那又怎样?皇上最爱慧妃,却把和慧妃之间最亲密的事也和别的女人分享,和别的女人做着和慧妃一样的亲密事……”‘
“不,朕只是换换口味,终究要回到她身边……”皇帝的声音虚弱无力。
“可是慧妃娘娘的内心已经被割了一刀又一刀。她也喜欢温柔典雅的兰妃和娇俏可爱的容妃,可每当皇上临幸别的嫔妃,慧妃娘娘都在独自吞噬内心的痛苦,还要强颜欢笑,装作若无其事……”
“不!不!别说了!”
“慧妃娘娘说过,丽妃娘娘在时,她虽然常受欺负,但知道皇上只爱她一人,她心里一点也不苦;丽妃娘娘死后,她成了嫔妃之首,可痛苦才真正开始……”
“不!不!不是的!”皇帝狂吼着,他不相信,不相信爱妃是因为他才抑郁早亡。可是,慧妃临终那忧郁哀怨的眼神不停地在眼前闪动。
“皇上就是缺乏太子殿下这样的专情,缺乏太子殿下为爱牺牲一切的勇气,才会使慧妃娘娘忧郁而死。太子殿下绝不会为了稳固地位而让心爱的人受委屈,不会为一时的欲念,让心爱的人儿痛苦。他为了许姑娘,不恋太子之位,不怕冒犯皇上,敢于舍弃江山,抛弃荣华富贵。皇上有他一半的专情和勇气,慧妃娘娘现在一定还幸福地活着!”
“不!我不相信!你说谎!你说谎!”真相如此残酷,竟是他自己害死了最心爱的人儿。当年面对慧儿日渐衰弱的生命时,他是如此束手无策,如此绝望。那时他虔诚地祈祷,愿用一切换回爱妃的生命,多么讽刺,如果他早有这个心,爱妃不会死!他的心灵不会孤寂这么多年!
‘不!“皇帝突然转身狂奔,披风在身后飞舞成一张大大的网。
慧妃生前的寝宫。
这里依旧保持着慧妃生前的样子,卧榻前还摆着她的绣鞋,妆台上还放着她的珠钗,她病重时煎药的小药炉还在床边,里面未烧尽的炭还在,只是已经没有了余温。
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室内一尘不染,好像女主人只是出去散步,随时都会回来的样子。
皇帝的手抚过光洁的桌面、明亮的铜镜,抚过雕花的床栏、柔软的锦被……一切都依旧,只是美丽的女主人早已魂归离恨天,而独自伤怀的人也已两鬓苍苍。
“慧儿,你的魂魄在这里吗?你舍不得离开我不是吗?你的魂魄一定就在这里徘徊……”皇帝又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低语。
“咱们的儿子回来了。你一直都不知道,你生的孩子没有死,他长大了,他长得像我,大眼睛像你。可是他现在病了,病得很重,你灵魂不远,救救他吧。”除了窗外风吹落叶的沙沙声,没有人回答他。
“你怪朕害了咱们的儿子吗?慧儿,你说朕真的错了吗?”
饼了片刻,皇帝又沮丧地低下头,“你不会责怪朕,你有天大的委屈也不曾怨朕一句。朕以为最爱你,可朕对你的情不及你对朕的十分之一啊。你是那么无怨无悔地爱着朕,现在也不会怪朕一句,对不对?”
“可是,你走了这些年,虽然也有其他嫔妃,可朕内心的孤单没有人懂啊。朕心里的话没有人能说啊。”所以他总是到这里,一个人说给慧儿的魂魄听。
“慧儿,你告诉朕,朕应该怎么办?”
“皇上。”一个轻轻柔柔的女音。
“慧儿?”皇帝恍惚地看着面前的窕窕身影。
“是巨妾。”
“兰妃?‘皇帝揉揉眼睛,’你怎么来了?”
“宫里上下都在找皇上。”兰妃答非所问。
“你怎么知朕在这儿?”
“臣妾猜想,皇上有心事,一定是在慧姐姐这儿。”兰妃清灵的双眼透着聪慧。
“你真是兰心蕙质。”其实兰妃的高雅、聪颖、温婉都胜过慧儿,可是——
“可是却不如慧姐姐得皇上的心。”兰妃大胆地说。
“你说什么?”
兰妃的手—一抚过妆台、珠宝盒、发梳。“这里的一切都保持原样,一尘不染,快二十年啊,从这些就可以看出皇上对慧姐姐的情意。”
皇帝苦笑,“从这里看出?慧儿生前为我吃尽了苦,我把这些保存得再好,只能寄托思念,又有什么用?”
“我真羡慕慧姐姐,能拥有皇上如此深情;但我也庆幸自己不是慧姐姐,不必受到椎心蚀骨的痛,不必为情耗尽自己的一生。”兰妃哺哺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