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爷派奴婢来伺候小姐,妳不肯要奴婢就是为难奴婢,奴婢如何跟主子交代?!”
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绛雪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妳左一句爷,右一声爷,玉磬真对妳这么重要?”
听见主人名讳,燕儿眼眨也不眨的。“燕儿是个父不详的孤儿,娘亲为了养育我便把自己押给了王府,结果太过劳累就去世了,留下燕儿一个人孤零零的。还好是爷收留了我,让奴婢衣食不缺。奴婢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爷的恩情,所以一定要好好伺候小姐。”
原来也是一个身世堪怜的人啊。
“妳先起来,我有话问妳。”
这一次燕儿没有拂逆。
“妳说妳叫……燕儿?”
她点头。“奴婢唤燕儿,燕儿这名字是奴婢的娘给起的。听说是娘亲在分娩时,窗边正好飞过一群燕子,娘亲看了便给奴婢取了这名。”
绛雪颔首。“燕儿是个好名字……还有,我不喜欢妳奴婢奴婢的称呼自己。”
“奴婢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若是妳要跟在我身边,这习惯就一定得改。”
燕儿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小姐,这意思是妳愿意收奴婢……”她捣住嘴,水灵大眼转呀转。
绛雪见她的表情,不觉心一软。“还有,别叫我小姐。”
“不叫小姐……”那要叫什么?
“我比妳虚长了几岁,妳若愿意就称我一声姊姊。”
燕儿睁大了眼。“愿意愿意,我一千一万个愿意哪。”
绛雪微笑。
燕儿见她的笑,先是一愣,一会儿如梦初醒说道:“绛雪姊姊,妳对我真好……”燕儿眼中含雾。
真是只爱掉泪的燕子。绛雪在心中叹了口气。
燕儿赶紧把眼眶的泪眨掉,破涕为笑。
“绛雪姊姊,妳一定饿了吧?”见绛雪点头,她连忙边往外头走去边说道:“我这就给妳将粥端来。不是我自夸,燕儿熬的粥府里上下嚐过的都爱,连挑嘴的爷也喜欢吃呢!妳一定要嚐嚐……”
开了门,声音随人去了。
※※※
硕亲王府南有一耦园。耦园本是老王爷所题。耦园,耦字为双耕,取佳偶成双之意。是老王爷与福晋归隐园中,吟唱终老的地方。
挥毫漫写深情帖,泼墨堂开称意花。
两老在世时伉俪情深,在他俩归天后,玉磬就关闭了这园子。屋子虽然没人住,可这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依旧青葱茂盛,看得出是受到妥善照顾的。
据说这里是整座府邸里玉磬最锺爱的地方。
常见他公事闲暇之余在这里流连休憩。
而这里除了玉磬之外,其余人都不让进来。
听说梅兰竹菊四人为了争宠,都曾跟玉磬讨过这园子,不过都给驳了回去。
现在,耦园却成了绛雪所居住的地方。
这样的安排气煞了梅兰竹菊四姬和她们底下那一班小厮。她们的主子们听见这消息一个个没好情绪脸色,争嚷着说王爷心偏,唯独让一个外来不相干的女人住这儿。
“燕儿啊燕儿,妳这一张嘴就不曾歇会儿啊?”
绛雪端坐在镜前,任由着燕儿一边帮忙她梳理发丝,一边忙着说着府里的八卦。
燕儿突然停住,面有赧色。“我是为绛雪姊姊高兴哪……”
主子受宠爱,她当然与有荣焉。
悄悄地打量镜里的丽影,燕儿不禁在心中轻轻赞叹了一声。
莫怪爷三天两头就往这里钻,即使绛雪姊姊始终不假辞色。
绛雪姊姊举手投足、顾盼之间的丰采迷煞人。那种韵律与节奏说不出来的优雅与典美,似新启坛的美酒,芳醇温甜,连她一个女孩子家,见着了,都不自觉的一阵微醺的昏眩,更何况是寻常男子?
燕儿看着看着,赞美不觉地月兑口而出,“绛雪姊姊……妳的美,就连高傲的玉磬爷都不能免疫。”
就和往常听见此名的反应一样,她美颜沉了下来。“那又如何?”
梳理装扮妥当,镜子里出现一个男装打扮的绛雪。
绛雪姊姊不爱仕女的装扮,王爷便由着她着男装,可见多么纵容她啊。
可即使是男人一般的扮相,带着神秘、孤傲的气质的绛雪更显英气逼人。
美丽的东西一向吸引人想多看一眼,这样的心态无关乎,无关乎性别。
“燕儿……妳怎么脸红了?”
“啊……”被逮到她的失神,燕儿脸色更赧了。“我是瞧姊姊如此俊美,一时忘了神……”
见她的表情,绛雪忍不住想逗她。“喔?妳说我俊,那比起妳那如天神一般的主子,在妳心中咱俩谁又比较好看?”
只见燕儿真的认真偏头想了想,她咬着唇,一副很为难的表情。
“妳是说妳家王爷不俊?”
“爷不俊?”燕儿猛摇头。“爷当然俊。只是……爷脸上的表情,老是教人不安……”
“不安?”
“爷的性格既冷又热,行事又莫测高深,老让人捉模不定,所以教人很不安。”
“燕儿,我差妳来是要照顾小姐的,可不是要妳多话的。”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绛雪和燕儿同时抬起头,就见玉磬推门入内。
“爷……”
玉磬停在镜子前,无视一脸惶恐的燕儿,迳自从镜中上下打量着绛雪。
两人在镜里四目相接,透着争逐的角力。
彷佛要被他双瞳透着的热力给穿透,绛雪先垂下了眼睑。
玉磬嘴角一扬,偏头赞道:“莫怪燕儿偏心,妳这一身的打扮可把京城里的男子都给比了下去。”
“爷恕罪!”燕儿突然跪了下来。
玉磬大手一挥。“免了,妳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何罪之有?”
燕儿称谢后方起身。
他拉绛雪往屋中的偏桌坐去。
“燕儿,吩咐膳房准备一壶好酒来。”
燕儿衔命而去,不一会儿执壶而归。
“陪我喝一杯。”一口饮尽燕儿所斟的第一杯酒,他自个儿动手斟了第二杯,又斟了一杯给绛雪。
绛雪不迎也不拒。
绛雪的冷淡并没有浇熄他的酒兴。他连灌自己三杯。
见场面有点僵,又见主人喝得太过急猛,燕儿忙打圆场。“爷今儿个难得酒兴,是有开心的事儿?”
玉磬停杯,嘴角噙着一抹笑。“开心……可不是吗?绛雪,妳不问我何事这般开心?”
“你的开心干我何事?”
玉磬还是笑,他懒洋洋的表情教绛雪心上莫名一突。“和妳大大的相干哪。”
她不言,但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玉磐替她解开迷津。
“妳不是想取醇亲王的项上人头?哪,我替妳办到了。”
燕儿倒抽了一口气。爷……杀人……
“你杀了他?为什么?”绛雪不解。当初从她手上救醇亲王的也是他玉磬啊。
他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
“今早我在朝中揭了崇纶那老狐狸的底。”
绛雪静静的听着他说。
“这家伙不长眼,平素在朝中污些贵族商胄的钱,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去,可竟也养刁了他的胃口,养出了熊心豹胆,这回他脑筋竟然动到了黄河治水的工程款。”
让这家伙在京城里搜刮油水是一回事,让他干扰到数十万黎民生计的话,也别怪他这回手下不留情。
还有,醇亲王因为绛雪暗杀一事已经和他公然杠上,屡次奏请太后要人,太后虽然宠爱玉磬这位幼弟,为了公平起见,也只得公事公办,屡屡施压。
于公于私,他决定是该解决此患的时候了。
豪格和博尔齐这回在醇亲王身边安插的反间成功,扣住了他与当地的县令往返的书信,又在县令上贡时当场人赃俱获,任是老狐狸的崇纶也百口莫辩,给送进了死牢。
与民争利,天地不容。“所以你决定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