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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化残像 第19页

作者:梨陌

第二天早上,她比平常提早了一个钟头出门,准备到店里等待玻璃行的人,还有……今天应该会回台湾的胡孟杰。

昨天一整天,男主角连影子都没有出现。他有一个已经安排奸的工作,必须在那天早上飞往香港。

原本,因为那个突发状况,他打算将机票延后,但是她坚持要他依照原订行程,去进行他的工作。

她不希望他太过配合她,那样……太“像”男女朋友了……尽避两个人眼下的情况,其实连半点暧昧的余地都没有了。她还是不死心,继续垂死挣扎。

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想法,那个男人只是定定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微笑,什么话也没有多说,非常听话地飞去了香港。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事情已经很明显:她喜欢他,从一开始就是。阳刚味十足的外型、风趣的谈吐、清晰俐落的头脑,胡孟杰太过符合她喜欢的男性类型,也所以,自己一开始针对他的反应,才会那么激烈。

她不想要爱上他。叹口气,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她……害怕。

她所知道的爱情,并不是甜美的果实。

没有理会围在管理员台前似乎在谈论些什么的人群,她直接往室外前进。

打开伞,正要踏出大楼门口,讶异地发现门前停了一辆救护车、两辆警车,还有一两台新闻SNG车。

她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远处,一名漂亮的女记者站在冷冽的雨幕中,尽职地面对摄影机,一本正经地叙述新闻概要。她拉长了耳朵,却只能勉强分辨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女子……坠楼意外……正在调查……”

穿著白色制服的医护人员抬起担架,走向不再吵闹的白色箱型车。远远地,她似乎看见一抹灰蓝色从白布的边缘泄漏出来。

被警方用黄色布条围住的现场,有一摊沭目惊心的血迹。

死亡。

不受欢迎的记忆残像在脑中忽而闪现,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惊慌,不听使唤的恐惧几乎要从紧缩的胃里蹦跳出来。

鲜黄、艳红、缟白、灰蓝。救护车上的红色灯火熄灭了。

她用力摇头,深呼吸,告诉自己是她想太多……不会的!不可能有这种事。

但是,胸口的心脏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坚持以一种不祥的速度猛跳着。早晨太过低温的空气渗进衣袖、侵入肌肤,她的手腕好痛、好痛,激烈的痛楚,开始撕裂被冻到有点麻木的神智。

突然,记者的声音在浙沥的雨声中变得异常清晰:“……是知名律师,曾因为广美案名噪一时,近日因为……”

雨声倏地转大,再次淹没了记者的播报。手上的伞落到地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哀鸣。

她摇头,嘴巴张成一个滑稽的形状,连叫声都发不出来,滚烫的眼泪抢在黑暗之前,滑下没有半点温度的脸颊。

雪君姐……雪君姐……

握住左腕,她踉跄往后退,一个不小心,后脑用力撞上冰冷的金属门框,眼前蓦地发黑,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第七章

妈咪,今天我考了一百分耶!老师说我好棒……还有,妈咪给我带去的便当好好吃,隔壁的周伯彦好羡慕,还想跟我交换便当来吃耶!哼,我才不要给他吃呢,谁叫他每次都故意超线!

妈咪、妈咪,妳听我说啦……妈咪,妳为什么在哭呢?妈咪?

……妈,妳看l看我啊……

妈,爸爸不会回来了。他、他今天晚上……要加班……妈,妳别胡思乱想。

我恨他!我恨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不能对她再好一点?

妈、妈……

血……都是血……她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流出这么多血来……

“新羽,我可以进去吗?早上没有告诉妳,其实我就住在转角那一间,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一个人出来住,要自己多照顾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别要人家操心。”

“……看到池姐的葬礼,我好象看到自己的下场:一个独居的老女人,孤孤单单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身边连一个作伴的人都没有……”

“死者是国内知名律师,曾因为广美案名噪一时,近日因为千山集团土地取得问题,与国有财产局兴讼……”

“死者是国内知名律师,曾因为广美案名噪一时,近日因为……”

“死者是国内知名律师……”

“死者是……”

眼睛刷地张开,湿润的瞳孔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黑暗,惊慌迷惘的眼神,彷佛刚刚逃离恶魔的追逐。

他放低了声音,问:“新羽,妳要水吗?”

她楞楞地望着他,还没有回过神,轻轻回了声:“……好。”

站起身,他走到门口向管理员要了一杯水。还没有转身,他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喊叫,充满了困惑和痛苦的哭泣声音,像是负伤的小动物在猎人的陷阱中发出的凄厉哀鸣。

谢雪君,死了,他们在顶楼发现她留下的鞋子。十八层的楼高,她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的机会。

放下管理员递给他的纸杯,他将哀泣的女孩拥进怀里,低声安慰:“别哭、别哭。”

怀里的身躯不停地颤抖,喘息夹杂着泪水,哽咽无法成声。她抓紧了他的衣襟,抬高头,发红的眼睛直视他,还不肯放弃最后的希望。“……君姐、雪君姐……”

他看着她,不忍看到希望的火苗在她眼中消逝。“新羽,她过世了。”

血色从那张苍白的脸上完全退去,变成一种可怕的青白,热泪滚滚而下,瞠大的瞳孔犹如不见底的恶夜;她张大了嘴,发出的却只剩下破碎支离的干呕声。他将她拥得更紧,强烈地察觉到她正以飞快的速度丧失体温。

“新羽,深呼吸。”他用平稳的声音指示,迅速将她像冰块一样的手握入自己的掌中摩挲。“别想别的,听我的话,深呼吸。”

她努力挣扎着控制太过浅短的呼吸,眼泪像是再也无法停留的春日残雪,不断从眼眶中滚落。

她的体温还是太低。他立刻作下决定,改变姿势,将她整个人抱到自己的腿上蜷成一圈,拿起刚刚覆盖在她身上的毛毯,用自己的身体和管理员提供的单薄毛毯,隔绝所有外面的冷空气。“嘘,别哭、别哭。对了,新羽,妳知道我到香港去做什么吗?”

她当然没有回答,他迅速地继续说下去:“客户的小孩不小心把他父亲珍藏很久的翡翠镯子弄断了--那只玉镯是当年他父亲从大陆到香港发展的时候,他女乃女乃从嫁妆里拿出最值钱的一件家传宝贝,要给他父亲救急用的--因为他父亲病了,在医院想看看那只手镯。那个客户很着急,要我到香港去帮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另一个很像的,他好偷天换日。结果我人到香港,他却已经另外托了人,做了一模一样的仿制品,送到医院给他爸爸。本来有点火气--我千里迢迢飞到香港,他却另外找了人--可是听完他的下场,我反而觉得好笑。”

“他爸爸模着玉镯,只是笑笑,问他这支镯子花了他多少钱……他觉得很奇怪:他找了上好的工匠、请人选了上好的翡翠,仿作出来的成品,连他自己看了都觉得维妙维肖,为什么他爸爸看得出来?”他低声问:“新羽,妳知道吗?”

还是没有动静。他耐下性子,轻轻摇晃怀里的人儿,坚持要等她回答。“新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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