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愈想愈不对,真是交友不慎。万一他真的熬不过今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一切一切,都是那混蛋的错!
但沉默持续着,她没有开口,而他也不打算先说话。
两人相对而坐,任由服务生端上饮料、汤品、前菜,又—一撤下后,送上主菜。
虽说是沉默以对,却不是那种尴尬的无言,而是让人可以单纯地享受周遭气氛的安静……正秀气地肢解着大龙虾的小学妹显然有着异于常人的沉着。
一般人遇到这种状况,稍微沉不住气的,早就开始滔滔不绝,将自己所有的筹码一撒而空;就算稍微贝.过世面的,也容易因为无法掩饰内心的焦虑,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在开口之前便落了下风。
而她,却没有丝毫不安表露于外,也似乎不认为应该说些场面话来填补两人之间的沉默,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想起另一个人。
露出酒窝,他愉快地做了第一个破冰的人。“哎哎,你们两个实在很像。”“谁?”她抬起头,盈盈秀目露出疑问的神色。
“孟聃庆先生。”他笑着投下引爆弹。
“怎么说?”她似乎没有恼怒的样子,白净的瓜子脸上只有微微的好奇,唯一显露出情绪的,大概是停顿在半空中的银亮叉子……很可能是要看他的回答再来决定攻击目标。
收敛了笑容,紧盯着她手上的危险武器,用力吞咽一下,故作一脸惶恐。
“唉,我是说……聃庆也一样,每次跟人谈判,都要等对方出了招,他把状况掌握了,才肯开那个金口……那个,学妹啊,你不会要拿那根叉子往学长身上招呼吧?”他指指她手上的叉子,紧张地问。
瞥了一眼停在半空中的叉子,她先是微微瞠大了眼睛,然后突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灿烂的笑容,让一向带着稳重表情的秀雅面容瞬间亮了起来,宛如春花流光,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盛放,更是美不胜收。
他眨眨眼睛,这才发现,原来她的脸上一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也不知所以的紧绷,让人有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而这一笑,和以往礼貌的、客套的、温婉的公事用面具笑容大不相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愉快微笑,将那张秀丽的面容衬托得更加迷人。
难怪人家说美人一笑可以倾国倾城,一点也不夸张。
连他的心都不禁为之缩紧。
用力摇摇头,甩掉脑中奇怪的感觉,接着露出满意的微笑。“啊,这样好多了。你应该多笑,一定迷死更多人。”
她笑望他一眼。“学长,你别闹了。”
“不不不,我是说真的。”他往前倾。一脸诚挚地看着对方,但这番太过做作的表情反而引来另一串更加不可收拾的清脆笑声。
他往后靠向椅背,颊上的酒窝深深刻印,看着难得展露笑靥的佳人,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成就感。
终于止住笑意,她清清喉咙,带着未退的笑意开了口。“公司今天刚刚收到CF的完成带,拍出来的成果非常好,果然是大师手笔。明天的工作会报,相信我们总经理一定会非常满意。所以今天这顿饭,是感谢学长这段时间的诸多照顾,也请学长以后能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至于照顾,毕竟是自己的学妹嘛,那也是当然。不过我想……这顿饭,学妹是不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事?”他试探地问。
她笑而不答,似是默认。
他暗叫一声苦,真应该在几年前就跟孟聃庆那根花心萝卜断绝所有关系,现在也不用代友摆平这种麻烦的旧情恩怨了。
“那……学妹想要我帮什么忙?”他战战兢兢地开口。
“其实……”她欲言又止,踌躇数秒后,才轻轻开口。“学长和聃庆是多年的好朋友,我想……我想问的是……学长知不知道我们当年交往的事?”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聃庆从来不刻意向他隐瞒这些事,就算他想假装不知,怕也做不到。
“知道。”
“那么,学长知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分手的?”
“对不起,聃庆没有跟我说。”
“或者学长可以猜出是什么原因?”她的语调镇定如常,低垂的眼神却掩不住一丝焦虑与希望。
他别开眼神,不忍看见那抹希望之火因为自己接下来的回答而破灭。“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
良久,她轻轻叹息。“我才应该说对不起,请学长吃饭,却问这种让人不舒服的问题。”
“不是不舒服,”他摇头,望向低头用餐的向晴。“我只是感到很抱歉,不能告诉你答案。”
“是不能?或不想?”她淡淡地问。
他微微一笑。“不能。我真的不知道聃庆在搞什么鬼,女朋友换了又换,从来没有办法持续超过半年。我只能告诉你,这是聃庆自己的问题,完全不是任何人的错。更何况,我所了解的聃庆,不一定比你多。”
他举高手,阻止她可能的抗议。
“我知道,做为他的好朋友,我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是,我知道他可能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但是他心里怎么想、有什么样的打算……我从来不知道。与其告诉我这个好友,他说不定更有可能向女朋友倾诉。所以,如果你打算从我这里问出他的动机,只有徒劳而已。”
她摇摇头。“不,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感觉。”
“那,”他笑着说:“我们还真的走到一条死胡同了。”
“是啊,一条死胡同。”淡淡的语气中藏着一丝怅然,似乎遗憾自己无法找到想要的答案。“……而我只是想要一个原因……”
“别难过、别难过,至少你知道了,那家伙只是一个恋爱低能儿而已,没有办法跟任何女性维持长久的正常关系,根本不是你的问题。”
“真的吗?”她带着苦笑,轻轻地说:“不是因为他不爱我?”
“如果他真的不爱你呢?”叹口气,他看着神情落寞的女孩。“难道你的生命价值就要由那个不爱你的人来做判断?就这样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底下?虽然我是孟某人的好朋友,但说实话,我不觉得他值得。”
“我知道他不值得、我知道……”她只是笑,但笑意没有到达眼底。“但……我值得吗?”
“啊,晴学妹,你当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还是他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男人?”他不满地嘟嚷着。“如果要拿那个食古不化、头硬如石的低能家伙当作男人的标准,那我宁愿去当只红毛猩猩。”
她斜睨他一眼,见他鼓着腮帮子,一个人叨叨念念的孩子气模样,原本紧绷的嘴角不禁一句,皱锁的眉头也松懈下来,露出微微的笑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那家伙自己放弃了权利,可你却连一点机会也不给别人,不是把他当作全世界仅存的男人吗?还有,那家伙自己不识抬举,不懂珍惜,你却把他的低能当作专家意见,这不是把那家伙当作所有男人的标准吗?这一点也不公平,我才不要跟那家伙这样相提并论呢。”他撇着嘴,不服气地看着她。
她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知该拿这等歪理怎么办,只能摇摇头,忍俊不住。
“学长,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真的吗?”他强忍着不让酒窝冒出脸颊,一边故作怀疑地看着她。
“好吧,”她转转眼珠,微笑着说:“那学长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对?”
“忘记那家伙,找个男朋友,从头开始?”他眨眨眼睛,半认真地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