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可以自己跑去偷偷剪喔。”
“不剪。”她再三保证,知道当时自己瞒着好友偷偷剪掉那头长发,月翎到现在心里还是有点芥蒂。
“对了,晴晴,你没跟我说,看人家拍广告感觉怎样?”陈月翎一边温柔梳弄宛如上等黑绸的秀发,一边好奇地问。
“很无聊。”她坦白说。
“喔。”陈月翎随口应了声,便紧接着往真正的问题进攻:“学长他们没有陪你说话吗?”
“他们忙进忙出的,哪有时间?”
“那……聃庆学长有没有……”
“有没有怎样?”明知故问,就是不想去思考这等恼人的问题。“就是……哎呀,你知道的嘛!他有没有约你出去什么的?”
不知怎地,或许是那双宛如钢琴音符般轻灵的手在头皮上施放的魔法,也或许因为问话的人是这样亲密的知己,这个她向来能闪则闪的问题,今晚却没有让心湖泛起太大的涟漪。
“没有。”她闭着眼睛,轻声回答。“没有?真的吗?”
“他一直避着我,就跟平常开会的时候一样。”
“说不定聃庆学长可能真的大忙……也或许因为现场人那么多,他不太好意思来跟你说话……”想到的借口堪堪用罄,陈月翎只能挫折地嘟嚷一声。“讨厌啦。”
张开眼睛,她噙着微笑,望向好友不甚满意的表情。‘你怎么一副比我还失望的模样?”
“没有啊。”陈月翎不情不愿地说。
“还说没有?”她伸出手捏捏好友白女敕的脸蛋。“那这张可爱的嘴为什么是嘟着的啊?”
“可是……”迟疑片刻,陈月翎忍不住埋怨地说:“可是聃庆学长怎么这样!好过分喔!”
“没什么过分的。”她懒懒地说:“仔细想想,其实他的态度也很合理。我们都分手好几年了,现在的我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个学妹,本来就没有必要对我特别关照。”
“可是,晴晴,你还是喜欢学长的,对吧?所以我才说他好过分……你看,”陈月翎放下梳子,抚模从膝盖披散而下的半干长发。“你为了学长,连这么漂亮的头发都剪了,可是他……”
“我剪头发是在毕业的时候呢。离我们分手都三年了。”她提醒好友。“不要骗我。不管隔了多久,我就是知道,那绝对和学长月兑不了关系。”陈月翎轻敲她的头,表示不满。“而且,要不是因为忘不了学长,你怎么会一直谈不了恋爱?”
“我试过啊。”
“那两次?最长的连一个星期都不到,根本不算数。”
忆起当年,嘴角不禁露出一抹遥远的笑意。“是不算数……天哪,我现在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
陈月翎耸耸肩,对那两个无名小卒姓谁名啥没有半点兴趣。“那你还说剪头发不是因为学长的关系?”
“那真的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自己的关系。”
“骗人。”
“真的。我只是再也受不了了,想要剪剪头发、换个心情而已。”“我才不相信呢。”陈月翎嘟着嘴说。
向晴只是笑,知道好友固执起来没人说得动,也就不去与她争辩这种早已是陈年古迹的细节。凉夜如水,窗外的繁嚣也恍似来自遥远彼方,头倚着好友柔软的大腿,一边感受轻抚着自己头发的手指,意识在钢琴曲的魔法中渐渐模糊。
“那,晴晴,你觉得呢?”静了一会儿,陈月翎又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觉得什么?”
“看到学长这样待你,你不觉得难过吗?”或是因为心虚,问话者的声音愈说愈低,而后已是几不可闻。
难过?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气愤。
好吧,毕竟他们之间平淡的校园恋曲,并没有特别值得回味的地方,更何况这些年来,她更不曾用心去扮演一个满月复相思的苦情女子角色,是没有资格要求别人摆出情圣的脸孔。
但偶尔她依然会在心底尘封的角落里,发现自己还是为他保留了一个位子,甚至不自觉地在其他人身上找寻他的影子。
典型而没出息的曾经沧海难为水。
反观他,却毫不费力地将过去那一段完全抛诸脑后,如果不是这次相遇,他可能根本不会记起她来。
不,她不难过,一点也不。
她只是气愤,对一败涂地的自己感到气愤。“晴晴?”
“不,我不觉得难过。”她淡淡地说。
“真的吗?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要说有什么感觉……可能吧……我想知道、只是想知道……”说到一半,轻柔话尾散入空气,仿佛说话者的思绪一下子飘远到九重天外,无以为继。“睛晴?”
半睁开眼睛,看了好友一眼,露出浅浅微笑,才慢慢开口:“我只是……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清楚的答案。告诉我,为什么他要离开?为什么……他不要我?”
低絮的陈述几乎隐没在音响传来的轻扬乐声中,似已抵挡不住睡意的浓重。
“晴晴……你不要这么说嘛,说不定、说不定学长是真的有苦衷。”陈月翎轻声细气地安慰好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就那样提出分手,连一个原因、一点征兆都没有。”她喃喃地说,意识陷入了半昏沉的状态。“晴晴,要睡觉去床上睡啦。”陈月翎半拉半抬地将她扶到了床上,伸手拉过薄被盖上,免得她在这种春未乍暖还凉时候着了凉。经过几分钟,就在要沉人梦乡的前一刻,声音再次传来。
“晴晴,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好一会儿,声音只是在脑海中回荡着,她不明白陈月翎在问什么,然后才慢慢理解了问话的内容。
“有一个人……或许他是我想找的答案所在。”
“一个人?谁啊?你要去跟腑庆学长摊牌吗?”
“才怪。”她含糊地说:“我死也不会去问他。”
“那是问谁?”“高子溘。”
说完,她便陷入了沉睡。混沌梦田。千唤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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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就我们两个人吗?”跟着传者走到桌边,高子溘有点惊讶地问。
穿着纯黑T恤搭配同色牛仔裤,外罩浅蓝半透明衬衫,脖子上挂着简单的银链,游走在时尚与随兴的模糊交界,就是为了迎合今晚用餐的场所,免得平常过于随意的打扮会被高级意大利餐厅直接拒于门外。
依然穿着端庄女敕红套装的清丽美人微扬起头,漆黑的长发从脸颊流泻而下,带笑的红唇没有提供任何解释。
“学长,请坐。”
看了一眼安坐在窗边座位上的她,高子溘耸耸肩,露出微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先生、小姐,请问你们决定要用什么了吗?”心急的服务生一等他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像是担心他们会马上溜走似的。
“给我一份龙虾。”早就准备好的向晴气定神闲地说。
“那先生呢?”
眨眨眼睛,他笑看今晚的同伴。“晴学妹,你觉得我吃什么好?”“这里的海鲜饭不错,月翎很喜欢。”
“那就海鲜饭吧。”他收起菜单,直接交给服务生。
好不容易将服务生打发走,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好奇地望着眼前轻啜着柠檬水的女子。
下午接到电话.他一直以为这所谓“为了感谢学长的帮忙一起吃顿饭”的邀约,是包括了至少另外一个学妹陈月翎的晚餐,想不到却是这样的情形。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该不会是场鸿门宴吧?
所谓宴无好宴,尤其是这种一对一、状似谈判的晚餐邀约,根本可以想见对方必是有所图谋。而那个图谋的对象,当然,不会是自己,铁定是孟聃庆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