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乙商?”纪绫对这个名字大感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小姐忘了?就是杜家少爷啊,老爷还差点把你许给他呢!”樱儿告诉她。
“什么?!你差点便嫁给那个色鬼?!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幸好老天有眼!”纪绡义愤填膺,“他仗着会调几味香粉,便四处欺负清白女儿家。说什么,调香粉要先闻体香,什么意思嘛?!”
“哦?”
“我起初还当他真有那么神,专程到洗香斋去找他为我调粉,他竟敢开价十两黄金。这还不算,还说要到我闺房才闻香。根本就是一个假借调香之名调戏良家妇女的大流氓。这条香巾的主人也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唉,为着这道香,还不知吃了多少亏呢!”
樱儿吐了吐舌头,“十两黄金一包香粉?着实太贵了,开个香料铺都紧够了。”
“可惜了这么好的香粉。”纪绫把绸帕随手扔出窗外,“纪绡,看看你收了什么好东西?”
“呵。”纪绡这才转怒为喜,把东西拿出来一一献宝,“你看,有镯子,有荷包,有玉坠子,还有这一包桃花呢,这人真有心意。”
然而这欢喜还没持续到二门,远远就看见苏夫人一派雍容地端坐在厅上。
“绡儿,你大了,可以不听娘的话了,是吗?!”苏夫人声音不大,气势却不小。
“娘!”纪绡眼里含着一眶泪,叫道:“为什么别人可以去玩,我却不可以?你看那湖上有多少人家的女儿,娘你——”
“住口!”苏夫人气得拂袖而立,她身体素来不好,一气之下几乎站不稳,身边的丫环连忙扶住她,她指着纪绡,颤巍巍地道:“你敢顶撞我了,你……你……”一口气喘不上来,跌在椅子上。
纪绫连忙抢上去扶住母亲,同丫环婆子七手八脚地灌下汤药,扶入房中,苏夫人方慢慢醒转,眼开眼睛见纪绫在床边,豆大的泪珠滑落,“绫儿啊!娘怕是不行了!”
“不,娘,您好好调理便没事了。”纪绫安慰她,心里却一阵酸楚,堪称回春妙手的辛太夫都说娘已是不治之症,只是挨日子罢了。
苏夫人握着纪绫的手,“唉,绡儿调皮,纶儿还小……绫儿,只苦了你。”
“娘说的是哪里话?自己家的事自己做,理应如此。”
“绫儿……”苏夫人抚模着纪绫的头发,手指触到头巾,一下又触动心事,泪又止不住,“你看你,成天扮成男人,这扬州城里还有谁知道你是个女儿家……”
恰好丫环端了元梨汤过来,纪绫连忙接过来,借此转移这个沉重的话题,“娘,扬州城的姑娘哪个没游过湖?娘何必为这个生气?妹妹生性活泼,而且年纪小,才这么贪玩,等她真嫁了人便玩不了啦。娘,你就多疼疼她吧。等她出了阁,想疼都找不到人哩。”
苏夫人也被她逗得一笑,喝下一口汤,道:“说起嫁人,倒是要先考虑你。绫儿,你今年十八岁了,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娘又说这些了!”
“倘若你愿意,娘这就着手……”纪绫的婚事一向是她的心病,这下提起,兴奋得坐起身来,但虚弱的身体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刚刚喝的元梨汤“哇”地一口全吐在了床上。
纪绫脸色大变,娘的身体竟然已经这样差了。
第二章出海
费了半天工夫查到那位出名古怪的辛越大夫的消息,纪绫更为沮丧。
辛越名气大,上个月宫里来人找他给太后看病去了。
“这可怎么办?”纪绫揉揉太阳穴,这是她的习惯动作,一着急头便隐隐作痛。
苏诚一样忧心,“上回辛太夫来便说夫人的病已是药石无力,只能听天意了,这回叫他来,想来也是一样的……或许咱们可以试试那些老方子,千年的人参,头胎的紫河车,人形的何首乌,天山的雪莲,或者可以续命呢?”
“……不错。”纪绫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迅速从抽屉里取出一枚小印章,“诚叔,这些东西拜托你去找,我把爹的小印傍你,要多少银钱随你去取。”
“不,大小姐,这些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满天下要找也找不出来。不如写出告示贴遍附近州县,向人高价收买,或许还有希望。”
纪绫冷静下来,点点头,“也是。”
可告示写出去,不过是撒了张网,能否捕到鱼,还是个大大的问号啊。
像这样的奇药,主人必定珍逾性命,谁不想多活几年呢?谁会把它卖人?
可是母亲的身体……
到底该怎么办?
世上如果真有仙丹,就算上刀山下火海舍了性命她也要给娘弄了来啊!
见她烦乱,细心的樱儿上前道:“或者小姐可以找那个波斯人,他出国游历,一定见识非凡。看看他们波斯有什么方子?”
一语提醒了纪绫,“你是说索路?他前天说这几日便要回去的,不知还能不能赶上?”这个念头一起,便巴不得天亮。
第二天清早,晨雾未散,仍有一丝春寒,纪绫身上的月白单衣还有点冷,也不及加衣服,只带了个小厮,快马加鞭地赶到索路住的客栈。
谁知竟然人去屋空,伙计道:“天还没全亮,这位客官便出门。此时兴许已开船了。”
纪绫一咬唇,二话不说飞身上马直奔码头。
春日的阳光遍洒大地,码头上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纪绫远远地看见索路的船泊在岸边,心里放下一块大石,策马从人群中穿过,翻身下马。
索路,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灿灿生光,略带碧绿的蓝眼睛也散发着同样的光彩。纪绫从三年前开始和他打交道,但从来没有发现他是这样的可爱!他微笑着下船迎接走近的纪绫,道:“真的是你要找我吗?我的小姐?”
“是的,索路。”纪绫不住喘气,方才那种距离的策马狂奔已经让她脸色有点发白,“我有些问题想问你,这对我非常重要。”
“好的好的。”索路扶住她,“你既然已经叫人通知我等候,为什么还要跑得这么急?进来先喝杯茶,我已经准备了你最爱的碧落春。”
索路的汉语说得不是很标准,那种异腔异调很有风味。他说“碧螺春”永远是“碧落春”。纪绫曾经试图纠正他的发音,但他解释说:“碧落春不是很好吗?这茶叶,是春天落下的碧绿的东西。”
今天纪绫当然没有这份闲情跟他计较这些,可他那句话还是钻进了耳朵里,她站住,“你说什么?有人通知过你?”
“是呵,一位美丽的少女,她告诉我你有事要找我,稍后就到。”
定是樱儿叫人先来的了。纪绫心中一阵温暖,樱儿是什么事情都会替她想到的。纪绫同他在舱中坐下,把母亲的病情同他说了一遍,末了,道:“你见识多广,可知道有什么奇效回春的方子?”
“纪绫你可真是难为我,我并不是大夫。”索路想了想,说,“不过,我国的国王也是身患重病,后来有人献上两颗苍龙珠,才用了一颗,便起死回生,至今身康体泰。”
“苍龙珠?”纪绫苍白的脸上浮现红晕。
“是的。是传说中的一种龙,化龙之前是乌龟的身子,据说要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才能月兑掉龟壳,珠子便藏在龟壳里。有人捡到了这龟壳,挖出宝珠,献给国王。”
“可是,这种千百年的东西,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到?”
“除非能找到那个献珠的人,然后问他是如何找到。”说完索路自己都笑了,“可是,纪绫,要知道,如果这种东西是知道方法就能找到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别人途径了,苍龙珠也不会如此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