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不回家去呢?只要我和安祖把话谈完,我会马上送他回去的。”
海伦眨掉眼眶中的泪水。“谢谢你。”她喃喃说道。
依恩没有让他的注意力离开他的妻子。他很好奇她到底在跟海伦说些什么。海伦看起来很烦恼,但茱丽的脸是背对着他的,所以他不知道她是否也很烦恼。
勃迪和派特试着要引起他的注意。当他正准备面对这两位战士时,茱丽却又吸引住他的目光。他注视她走到海伦身后并拉住她的儿子。这个小男孩一点都不合作。茱丽并没有灰心。她硬把他拉出来,然后转过身去走下斜坡,把那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拖在她身后。
“茱丽要上哪儿去?”勃迪问道。
依恩回答的速度还不够快,勃迪已先说话:“我是不是该跟着她?在那个罪犯找到之前,茱丽不应该单独在外,不安全。”
一直等到他的朋友问出这个问题,依恩才领悟事情的真相。
“我哥哥照顾得了他自己的老婆,勃迪。你用不着替他穷紧张。”派特告诉他。
依恩终于转向他的弟弟和朋友。“没有必要去跟在茱丽后面,我知道丢石头的人是谁了。茱丽很安全。”
“是哪个混蛋干的?”勃迪质问道。
“海伦的儿子。”
两位战士都愣住了。“可是她现在又跟他在一起。”勃迪说。
依恩点点头。“她一定又看见他。你没看见她是怎么把他揪出来的吗?噢,她其实清楚得很。她现在八成在给他苦头吃了。”
依恩说对了。茱丽是给了这个男孩苦头吃。但说教并没有持续多久。安祖是这么的懊悔,还有这么的怕她,结果反而是她在安慰他。他才刚满七岁,长得也算高大,但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他现在正趴在茱丽的肩上大哭,乞求她的宽恕。他不是故意要伤害她的。不,他的动机只是想把她吓回英格兰去而已。
茱丽正准备请他也原谅她没离开苏格兰高地,这时候这个小男孩泣不成声地说出他的理由。“你害我母亲哭。”
茱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害海伦哭,而安祖又说不出个适当的理由。她决定要去找海伦谈谈,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她坐在一块低矮的大石头上,抱着这个哭泣的男孩。她很高兴他是有心悔改。既然他已经对他的母亲认过错,她告诉他,她认为他不必再拿这件事去麻烦他的族长了。
“你父亲对你这种行为有什么感想?”茱丽问道。
“父亲去年夏天就死了,”安祖告诉她。“现在是我在照顾母亲。”
茱丽很心疼这个小男孩。“安祖,你已经答应我,你不会再做这种顽皮的事了,我相信你会说到做到的。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可是我必须告诉族长我很抱歉。”
她认为这个孩子很有骨气,也很有勇气。“你会担心要跟族长说话吗?”
安祖点点头。
“要不要我替你告诉他?”她问道。
他把他的小脸埋进茱丽的肩膀。“你愿意现在就告诉他吗?”他小声地问道。
“好啊,”她同意。“我们现在就走,然后……”
“他已经来了。”安祖声音颤抖地喃喃说道。
茱丽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她那定定地站在她身后的丈夫。他背靠着一棵树,双臂交迭在胸前。
难怪安祖拼命想要躲到她的披肩下面。她可以感觉到他的颤抖,她决定不拖延他这恐惧的考验。她把他从她身上拉开,逼他站起来。然后她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走向依恩。
安祖的头垂得低低的。依恩对这个男孩来说一定像个巨人。茱丽昂起头对她的丈夫微笑,然后她捏捏安祖的手。“族长正在等着听你要告诉他的话呢!”她引导他。
安祖偷偷地抬起头来瞄了一眼。他快吓死了,脸上的咖啡色雀斑几乎变成白色的,他的棕色眼睛里盛满了快装不下的泪水。
“是我丢的石头,”安祖冲口而出。“我不是故意要伤害您的夫人,我只是想吓吓她,这样她就会回去了,然后我母亲就不会再哭了。”在说完他的话之后,他的头愈垂愈低,下巴都贴到胸口上了。“我很抱歉。”他含含糊糊地补充一句。
好半晌依恩都没说半句话。茱丽受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受到这样的待遇。她准备要挺身而出,为这个孩子的行为辩护一番,但依恩这时却抬起了手,并对她摇了摇头。
他不要她插手。他慢慢地离开那棵他一直靠着的树,又对茱丽摇了摇头。
他站在安祖正前方。“你不要对着你的脚说抱歉,”他命令道。“你要对我说抱歉。”
茱丽无法苟同她丈夫的命令。受伤的人是她,而安祖已经跟她道过歉了。为什么他还得对他的族长说抱歉呢?然而,她不认为现在是跟依恩争论的好时候,他说不定会以为她是想故意动摇他的权威。
安祖再度抬起头来看他的族长。他抓紧了茱丽的手。难道依恩看不出来这个小男子有多么害怕吗?
“我很抱歉害您的夫人受了伤。”
依恩点点头。他的双手交叉握在身后,向下望着安□好一会儿。茱丽认为他是故意在拖延给他的折磨。
“你跟我一起走走。”他命令。“茱丽,你在这里等我。”
他没有给她半秒钟来争论,只是一径向山下走去。安祖放开她的手,奔跑着跟在他的族长身后。
他们离开了好长一段时间。当他们终于回来时,依恩还是把他的双手交握在背后、安祖走在他旁边。当茱丽看见这个小孩是怎么模仿他的族长时,她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的手也是交握在背后,而他摆出的那副架子就跟依恩一样的自大。他一路上吱吱喳喳个不停,而依恩每隔一会儿就点个头。
安祖的样子像是有一个千百斤重的担子刚刚从他的肩上卸下似的。依恩遣他回去,一直等到他离开耳闻的范围之后才说:“我问过你是否看到什么人,茱丽。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没有给我一个适切的答案?”
“事实上你问我的是,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站在附近,”她提醒他。“我没有骗你啊。我看到的是一个小孩,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你不要用这种似是而非的逻辑来敷衍我。”他驳斥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现在我要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叹了口气。“因为这是那个孩子和我之间的事,我不觉得需要麻烦你。”
“我是你的丈夫,”他提醒地。“你不觉得需要麻烦到我是什么意思?”
“依恩,我确定我可以把它处理得很好。”
“但那并不是你可以选择的,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也包括照顾我的问题吗?”
“当然。”
“那我不就跟一个三岁小孩没两样。看在上帝的份上说句老实话。我不相信我会多喜欢嫁人。当我住在英格兰的时候,可比现在自由多了。”
他叹了一口气。她在说气话,而且她表现得像是她刚刚才觉悟到她生命中不可改变的命运……当一个女人。“茱丽没有一个人是能够完全自由的。”
“你就可以。”
他摇头。“身为一个族长,我所受的限制要比我手下的任何一位战士都来得多。我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对长老们负责。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位,同时也必须负担起相对的责任。老婆,我不喜欢听你对我说你不喜欢嫁给我这种话。”
“我不是说我不喜欢嫁给你,丈夫。我是说我不是很喜欢嫁人,拘束太多了。这两句话是有差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