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温暖的营火再加上她实在太疲倦了,结果她竟沉沉睡去。
罗伊一直在等着,见她已经睡熟了,他就在她正对面的方向坐了下来。他靠着一棵树,闭上眼睛。他想,在全营都安静下来之前她是不会逃走的,那么他至少能有一、两个小时略微休息一下……心里也能够平静一下。
半夜的时候,妮可突然惊醒过来。她立即看见了罗伊。她对他瞧了许久,直到她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
他看起来非常安详也非常满足。他的头盔放在身边的地上,左手搭在上面,右手则离佩剑只有几英寸。
他确实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他的头发是黑色的,比一般标准长了点,看起来又黑又卷。
妮可嫌怨地打了一个颤。这么一个要毁掉她生命的人,她怎么还能认为他长得不错呢?他只是把她当成一项财产,一个将要踢给某位武土的小玩意而已。
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促使她决心采取行动。她在毯子底下找到了自己的鞋子,穿上去的时候
只觉得脚趾头刺痛。夜里的风冰冷刺骨,走回修道院那一段漫长的路将是一项恐怖的考验。想到这里,她几乎要大声叹息出来。
妮可用罗伊的斗篷把自己里得紧紧的,然后悄悄走向空地之后的那片林子。没有什么人注意她,不过站在另一准营火的三个人之一朝她这边瞄了一眼。见他并没有喊出声,她想他大概以为她是需要方便一下。
她一转过身,罗伊就示意手下留在原处。他自己则等了一、两分钟,才站起来,伸一伸腿,朝她的方向尾随而去。
他早就料到她会走这一步。这个女人相当勇敢,竟甘愿冒着这么恶劣的环境逃避他。很傻,他想着,但是也很勇敢。
穿过林里浓密的落叶时,妮可开始用跑的。在半月的微光照射之下,她无法看得很清楚路上的障碍物,走起来着实不是一件易事。她本来是非常小心的,但是后来她好象听见有人在后头。她一面跑,一面回头看是不是真有士兵在追她。
她绊到一根腐烂的木头,于是一头栽下一处深谷。幸好她脑子还算清楚,知道用手护住头,并且在落地之前侧翻过身子。
她重重落在地上,发出沉沉的撞击声,还有一声诅咒。她的一只鞋子丢了,罗伊的厚斗篷也丢了。她好不容易坐起身,发现自己狼狈不堪,头发里尽是落叶,浑身都是泥土。
罗伊站在暗处等着,这个莽撞的女人差一点跌断了脖子。不过从她刚才发出的那句很不淑女的诅咒来看,她似乎无恙,只是有点愤怒而已。她刚才那句诅咒声音大得足以把修道院里的修女都吓醒。
她绝对不会是一个很好的棋手。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样算计自己的每一步行动。她也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敌人。他早已有了结论,断定她生性就不知道怎样恨人……或者怎么报复人,她连怎样算计人都不会。罗伊笑了起来,想到她曾问到保证照顾杰堤的事。那时候他就知道她打算逃走了。她那么容易就让人看穿心思,每一个表情都老实得近乎透明。
他觉得胸口发紧。妮可就像一朵脆弱的小花,那么娇女敕,那么难以置信地柔软,那么美丽。
他那朵娇女敕的小花此刻正在咒出他从未听过的难听字眼,每一句都没有多大的意义。
她就是发脾气也不会持续很久。她说那些粗话连她自己也觉得很羞愧。她匆匆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站起身子。她刚在脚上一使力,脚踝处就发出一阵剧痛。
妮可大声叫了出来,又跌回地上。她坐在那里足足坐了一分钟,考虑着应该怎样办。罗伊听见她的申吟声,立即朝她走过去。
妮可终于认输了,她出声求救。
她还没喊完,他就已经站在她旁边了。她这时已经痛得不及注意他会这么快就赶到。
他手里拿着她的鞋子。他把鞋子丢在她腿上,单脚在她身边跪下来。
她以为他在生气。"如果你现在对我说'将军'了,我就要尖叫。"
"你已经尖叫过了,"他答道,口气听起来颇愉快的。"现在真的是'将军',妮可,棋局已经结束。"
她没有心情和他争辩,她垂下目光。"我摔倒了,"她说道。"踝骨大概扭断了。"
她听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起来也是。头发被散在跑上,肩膀处的衣服也扯破了,身上尽是枯叶。
罗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俯身为她检查伤势。他还没有碰到她,她就发出呼痛的声音。
"妮可,人通常都要真的痛才喊叫。"他说道。
"我只是预作准备。"她辩道。
他忍住笑。他已经确定她的脚没有断了,骨头附近并没有肿起来,脚趾扭动的时候也不会疼,这表示只不过是一点瘀伤而已。
"没有断。"
她不相信他。她弯子,手不自觉地搭在他的手臂上以求平衡。她检视着自己的脚究竟如何了,脸庞距离他只有几英寸。她望着自己的脚,而他却望着她的脸。
"看起来好象断了。"她低声说道。
"没有断。"
"你一定要这么幸灾乐祸吗?我碰到这么不幸的意外,你应该表示同情。"她说道。
"只要你不企图逃跑,这不幸的意外也不会发生。"
她打断他的话。"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解决自己的贴身问题。"
她扯这个谎的时候抬起头直视他,却发觉这是一个错误,因为这时她才发现他俩距离如此之近。
他们四目相视良久,谁也没有说话。妮可几乎无法呼吸了。
罗伊也无法呼吸。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自己对她的反应,他想伸手触模她的冲动实在太强烈了。他忍不住温柔地把她的头发由脸前撩开,然后用手指轻触地的脸蛋。
他的触模令妮可感到舒服无比。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突然对她吼了起来。她睁大了眼睛,他一只手抓住她下巴,把她的脸侧过去对着月光,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撩开她眼睛前面的头发。
"你这块瘀青是怎么弄来的?"他问道,口气充满恶意。
她耸耸肩。
他摇一下她的下巴。"回答我的话。这不可能是刚才碰到的,妮可。这块瘀青颜色已经很深了。"他皱紧了眉头。"可是这也不可能是今天下午弄的,不然我一定会注意到。"
"今天下午的时候已经有了,"她告诉他。"只是那时候不明显而已。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是我受的伤,又不是你。"
他不理她的话。"是怎么弄到的?"
"不干你的事。"
她推开他的手,别过头来。但是他又抓住她下巴,使她的头抬了起来。
"我受够你的顽固了,女人。"
"正如我也受够了你一大堆的命令。"
她认为这个回答相当狡猾。她不能让他得寸进尺,不能让他知道他的对手其实已经吓坏了。他吓不倒她。他最好不要背对着她,因为如果她手中有刀,一定会深深地刺到他的背里去。
老天救救她吧,她现在是在对自己扯谎了。她不可能杀他,而且她想他也知道这一点。
她无奈地叹一口气,随后注意到他有一撮头发垂落在他的额前。她不假思索地伸手为他把头发拨回原位。
他的反应就仿佛是被她打了一记耳光似的。他猛然退开,看起来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他这反应搞得她困窘无比,于是移开了目光。
他隔了一会儿才由反应中恢复过来。他哑声说道:"你身上的每一部份都是我的事,妮可,我对你要负责任的。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