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着以往的任务,打发守候监视的漫长时光。他喜欢回想每一个细节。他不是以残忍勾当为乐的人,他的目的在检讨成败、反省错误和提升自我。
每次的任务都能使他学到新的教训。毕洛斯的那个妇人在枕头底下放了一把上膛的手枪。她的丈夫不是不知道,就是没有告诉蒙克。他的脑袋差点开花,幸好他在扭打中夺过她的枪,用它杀了她,而没有浪费宝贵的时间尝试使她窒息而死。料及意外。那是他学到的第一个教训。
接下来是美泰里的那个少女。蒙克那夜的表现不尽理想,回想起来没有被人撞见算他走运。他逗留过久。他应该在任务完成后立刻离开,而不是留下来看电视播放的电影。使那一点更加不寻常的是,蒙克从来不看电视。他自认聪明绝顶,不会去看电视公司播放的垃圾。
但那部电影不一样,而且非常好笑。他闯进被害人的卧室时电影刚开始演。他仍然记得那一夜的每个细节。粉红色和白色条纹的壁纸上有小小的粉红色玫瑰花苞,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填充动物玩偶,有绉饰的粉红色窗帘。她是他最年轻的杀害目标,但那个事实一点也不令他困扰,工作毕竟只是工作。他在乎的只有正确地完成工作。
他记得电视的声音震天价响。目标还没有睡,但刚吸了大麻而精神恍惚,空气闻起来甜腻沈重。她穿着蓝色圆领短衫,背靠着床头板,腿上放着一大包玉米脆片。她呆若木鸡地瞪着电视萤幕,浑然不觉他的存在。他以二万五千美元的代价杀了那个满脸粉刺、褐发油腻的少女,好让她的父亲能够领取六个月前替独生女投保的三十万美元保险金。保单有一项双倍赔偿条款,也就是死因被证明为意外时,受益人可以获得双倍的赔偿。蒙克费了不少工夫使少女看来像意外死亡。她的父亲自然非常感激,虽然没有必要说明为什么想谋杀女儿,因为蒙克只对钱感兴趣。但他还是坦承高利贷逼得他走投无路,不得不出此下策。
啊,父爱。世上最伟大的莫过于父爱。
蒙克一边杀害少女,一边听着电影的对白。两分钟不到,他就被迷住了。他推开死者的脚,在床尾坐下,嚼着玉米脆片把电影看到片尾的人名表出现。
他正要起身离开时听到车库门开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逃离现场,但现在回想起当时冒的愚蠢风险,他只能说他非常幸运。他从那个经验中得到什么教训?速战速决。
蒙克认为他的技巧已经比早期精进许多。他毫不费力地解决了瑟琳。
他再度望向雷医师的卧室窗户。她比他预期中晚睡,但话说回来,她在招待男人。跟踪她到“天鹅酒吧”时,蒙克在一群愚蠢吵闹的青少年中间发现那个男人。他只短暂地看到他的脸孔和肩膀。那群青少年把他团团围住,叫嚷着引起他的注意。他们叫他教练。
料及意外。他要打电话给达乐,报出那辆出租汽车的车牌号码,要求彻底的背景调查。
卧室的灯光终于熄灭。蒙克又等了半个小时确定她真的睡了,然后才悄悄从砂砾路边走向他藏匿车子的地方。他开车回到圣克莱镇的汽车旅馆,听完她令人失望的电话录音,拨好闹钟,上床睡觉。
☆☆☆
拥有政府证件和认识达官显贵确实有好处。上午十点不到,塞奥已经得知所有关于葛氏兄弟的资料。他们的欺骗行为令他火冒三丈。多亏他热心的网友和保证准时送达的快递服务,他连传票和文件也备齐了。
塞奥计划做的事并不合惯例,在法庭上也可能站不住脚,但他现在不担心那个。他想在葛氏兄弟识破前解决岱尔和糖厂的纠纷,据他所知,葛氏兄弟雇用的那两个律师是三流角色,他们要到事后才会发觉被耍了。
塞奥还有一项他至今不曾使用过的优势。身为司法部的官员,他能够和国税局官员一样令三流罪犯胆战心惊。
他边做早餐边吹口哨。米雪走进厨房时,他正好摆好餐具。
她看来秀色可餐。褪色贴身牛仔裤凸显出她修长的双腿,白色紧身恤衫短得露出肚脐,她看来比昨晚更加性感。天啊,这个女人越来越令人无法抗拒。
他递给她一杯果汁。“想不想找点乐子?”
她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是这种话。“哪种乐子?”她小心翼翼地问。
“糖厂乐子。”
她不敢相信她竟然有点失望。“哦,对。我可以帮忙吗?”
“当然,但先吃早餐。我都替妳准备好了。我喜欢烹饪,可以使我放轻松。”他兴致勃勃地说,好像刚刚发现那个事实。
她瞥向餐桌,忍不住笑了。“打开一盒早餐谷片和把牛女乃从冰箱里拿出来不叫烹饪。”
“我还煮了咖啡。”他夸耀道。
“那只表示你按下按钮,咖啡粉和水是我昨晚加好的。”
他替她拉出椅子,闻到她的一缕幽香,想要靠得更近,但他反而后退靠在水槽上。“妳今天很好看。”
她扯扯恤衫下缘。“你觉得这件上衣会不会太紧了点?”
“妳认为我为什么说妳很好看?”
“我每次穿上它都会月兑掉换另一件。这是最新流行。”她辩解。“我的朋友媚安给我的,她说肚脐应该露出来。”
他拉起他的褪色深蓝恤衫,直到露出肚脐。“如果露肚脐是流行,那我也不能落伍。”
“我待会儿就去换掉。”她说,强迫视线离开他平坦坚实的上月复部。他那么爱吃垃圾食物还能有呕死人的好身材真是奇迹。
“我喜欢妳这身打扮。”他抗议。
“我待会儿就去换掉。”她重复,然后摇摇头。“如此穿令我感到不自在。”
“什么意思?”
“多年来我一直努力不要看起来像女生。”
他以为她在说笑而放声大笑。
“真的。”她说。“唸医学校时,我竭尽所能地淡化我是女生的明显事实。”
他吃惊地问:“为什么要那样做?”
“有位科主任对女性当医生心存偏见,总是竭尽所能地刁难我们。他真的很可恶。他和他的同事会和男学生出去喝酒,但一定先派一大堆研究作业和额外的工作给女学生。我不怕辛苦,但不喜欢被迫接受是男学生两倍的磨练。抱怨只会使情况雪上加霜。女学生不愿忍气吞声就只有辍学,而辍学正中那位科主任的下怀。”
她突然微笑起来。“有天晚上,我和其他几个女生在几杯玛格丽特下肚后全想通了。”
“妳们想通了什么?”
“科主任怕我们。别忘了当时我们筋疲力尽又喝得醉醺醺。”
“妳们有没有想出他为什么怕妳们?”
“因为我们女生的心智远比男生优秀。”她笑道。“偏见起源于恐惧和不安全感。我记得那个领悟令我们目瞪口呆。那不是事实,但我们喝得太醉,不知道也不在乎。当然啦,我现在明了女医生和男医生一样能干,但自以为是和笑得出来帮助我们熬过了苦日子。”
“住院医师期间也不好过吗?”
“不,那完全不同。我们一星期七天,一天二十小时,都受到完全相同的非人待遇,我是男生或女生都没有差别。我需要知道的只有怎么跑步。真把人累垮了。”她承认。“我学会站着小睡十五分钟。幸运的是,带我的是一位极有天赋的外科医师。他很令人讨厌,但我们还算处得来。我等于是穿着手术衣过日子,流行当然不在必修课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