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帮手。”她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我不该说,但我觉得有必要指出,这个案子提供我们最好的机会训练想当我们助手的人。”
拓斌停在书桌前,目光与她交会。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都对由他们照顾的小辈有著强烈的责任感。
她苦笑一下。“就像我对敏玲一样,你并不想带东宁入行,对不对?”
他长叹一声。“这不会是安妮替他选的职业。”
“但这件事由不得安妮作主,对不对?”她柔声道。“这是东宁的选择。”
“你和敏玲不也是如此?她选择什么职业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我知道。只是我原本希望照她父母的心愿让她结婚成家,过安稳可靠的生活。”她蹙起眉头。“但我必须承认,前几天在街上看到裴奥世使我悲哀地想到,婚姻对女人来说未必是安稳可靠的归宿。”
拓斌一言不发地凝视著她。
不知何故,他的凝视令她不自在。“那是题外话。”她往前坐,推开广告草稿,拿出白纸和笔。“请坐。列出我们的计划大纲会有帮助,对不对?”
“也许吧!”他在她对面坐下。“除了查明手镯所有人的身分外,我们还需要进一步了解贺瑟蕾。”
她用笔尖轻敲墨水池。“我们可以向浩华探询。”
“请勿见怪,薇妮,但我怀疑他的回答可以信赖。”
“你在暗示他会说关於她的谎话?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如果他真像你坚持的那样不是杀人凶手,那么他极可能不了解他妻子的真正天性。”
“也许吧!但他不会是独一无二的,对不对?”
“对。”拓斌承认。“上流社会大部分的男人恐怕都没有比较了解他们的妻子,反之亦然。”
“果真如此,我们要如何进一步了解瑟蕾?”
他淡淡一笑。“做你建议在挑选合格催眠师或侦探时该做的事,向她的介绍人请教。”
“什么介绍人?”她突然想起两天前在街上的对话。“啊,你指的是她提到在巴斯的康霖爵士和宋顿爵士?”
“对。”
“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但柯恒鹏伯爵一定认识,再不然也会认识与他们有交情的人。”
“那使我想到了。你提到过伯爵好几次,他对你似乎很有用。”
“他认识上流社会所有的绅士,以及许许多多围在边缘的人。”
“我想认识他,”她露出她最甜美的笑容。“你想必不会反对介绍我们认识。就像你刚刚指出的,他是绅士。”
“我不反对,”拓斌说。“但那是不大可能的事。”
她的笑容消失。“为什么?”
“自从妻子去世后,柯恒鹏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的俱乐部。这就是他有用的原因,他比其他人更早听到谣言和八卦。”
她瞪他一眼。“他总有回家的时候吧。”
“我没看过。”
“拜托,拓斌,没有人可以住在俱乐部里。”
“只要他喜欢,没什么不可以。绅士在俱乐部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舒适自在。”
“但是——”
他瞥向时钟。“我想我们没有时间再说题外话了,你觉得呢?”
她感到下颚绷紧,但知道他说得对。她勉强把注意力转回面前的白纸上。
“好吧!”她说。“如果你坚持要那么粗鲁无礼。”
“我坚持,那是我的专长。”他往前坐,心不在焉地瞥向她移到旁边的纸张,困惑地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他问,接著朗读起来。“提供专属的一流服务给想要委托秘密调查的上流人士?”
“嗯?啊,对。我相信我提过打算在报上刊登我的专业服务启事,我在列举广告里令人印象深刻的词句。”她伸手去拿他在看的纸。“那使我想到今天的早报里,有一则很吸引人的广告。我最好写下来,以免忘记。”
他皱眉看她书写。“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我不建议在报上登广告,你会引来各种奇怪的客户。干我们这一行还是靠口碑比较好。”
“你可以用传统的方式经营你的业务,但我决心尝试用比较现代的方法招徕客户。引起注意是不可或缺的。”
他偏头阅读另一句。“暗渡陈仓男士的机密有效用具?”
她满意地端详那些文字。“我觉得它听起来很吸引人,尤其是暗渡陈仓男士这几个字。很令人好奇,对不对?”
“令人好奇,的确。”
“当然啦,我不打算暗示我只为暗渡陈仓的男士提供服务。”
“那当然。”
“我也想吸引女性客户,我想把这句换成暗渡陈仓人士。”她停顿一下,想到另一个念头。“这句怎么样?为暗渡陈仓的绅士淑女提供谨慎隐密的服务。”
书桌对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她猛地抬起头。拓斌的嘴角在抽搐。
“怎么样?”她问。“你认为如何?”
“我想我几乎可以保证,仿照早报上这则暗渡陈仓男士广告所做的广告,会给你带来各种各样极有意思的客户。”
“你看过这则广告?”
“看过。事实上,我非常注意。”
“由此可见,它的措辞相当引人注目。”她停顿一下。“但我必须承认,虽然措辞有趣,但有点难以判定这家公司要出售的用具到底是什么,对不对?”
“那是广告,薇妮。”
8
那天下午两点多,薇妮走进骨董店,敏玲兴致勃勃地跟在后面。
店老板崔埃蒙瘦小乾瘪,身上的衣服和他的手脸一样布满皱纹。他暂停拂拭雕像的动作,透过眼镜镜片打量她们。
“雷夫人,敏玲小姐,真高兴见到两位。”他放下抹布,快步上前,俯身凑向薇妮戴著手套的手。他抬起头,微眯的眼睛里闪著熟悉的光彩。薇妮晓得那个眼神不是仰慕或肉欲,令埃蒙兴奋的是与她激烈讨价还价的可能性。
“你好,崔先生。”薇妮把手收回来。“如果你不忙,敏玲和我想跟你谈一谈。”
“又有骨董要卖吗?我必须承认,尽避忧心忡忡,我还是把你几个星期前拿来的阿波罗卖了个好价钱。买主对货色非常满意。”
“幸好我目前不需要出售另一件从义大利带回来的上好骨董,”薇妮圆滑地说。“但我会很感激你提供一些专业经验。”
埃蒙立刻满脸戒备。“你想知道什么?”
敏玲对他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阿姨跟我说过好几次,她发现全伦敦的骨董商中,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市场,崔先生。”
埃蒙的脸红了起来。薇妮起先以为他中风了,后来才明白他是不好意思。那个奇异的景象看得她目瞪口呆。
“我做这行许多年,”埃蒙结结巴巴地说。“应该算得上是内行人。”
“一看就知道你是。”敏玲满脸赞赏地环顾店内。“你店里卖的东西真是不错,崔先生。我发誓,我在伦敦其他的骨董店都没有见过像那批希腊花瓶一样的好货。”
“崔氏骨董店只卖极品。”埃蒙微笑著说。“要知道,我有商誉要维持。”
埃蒙看来就像听到海妖歌声的船员,薇妮心想,他被迷得神魂颠倒。
敏玲朝他眨眼睛。“但愿今天有空参观你所有的收藏,崔先生。我知道你可以教我许多关於骨董的事。”
“我向你保证,教你是我的荣幸,敏玲小姐。”他搓著双手。“谈到希腊花瓶,我必须告诉你,后面的房间里有许多非常引人入胜的希腊花瓶,图案的主题非常特殊,我只把它们卖给最识货的鉴赏家。也许你想约个时间看一看?”
薇妮听不下去了。她看过崔埃蒙放在店后大储藏室里的希腊花瓶,图案的主题不适合未婚的年轻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