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四十分钟,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沿着走廊而去。她发现那只笨熊正在玻璃墙围住的护理站内,对着一台小电视幸福地笑着。
她拉开在洗手间外面的火灾警报器。值班的笨熊还沈浸在药品导致的迷雾里面,乍闻震天价响的警铃,他的反应简直就像斗牛场上一头面对着条纹披风的公牛,困惑地胡乱奔撞。在接踵而来的混乱中,要拿到放在护理站办公桌抽屉的备用万能钥匙,根本是轻而易举。
棒天,她把拿到钥匙的事告诉她的新朋友,两人开始订定详细的计划。
她们决定在星期天的晚上采取行动,因为周末值班的笨熊通常都比其他时段的人更为松懈。
但这是星期四的晚上,朗文和阿尼一起值班。而他们抓走了她的新朋友,一个有着银蓝色眼睛的女人。
她很清楚他们会把她带到哪里去:那间有着金属脚踏、皮质束带之诊疗枱,而且墙壁会尖叫的房间。
避他周日晚上才离开的计划,她们必须今晚行动。
她看看住了几个月的单人牢房最后一眼,没有什么是值得带走的。她的私人财产和身分证件早在她刚来这里时,就被锁在一楼的一个小房间了。
她用偷来的卡片钥匙小心地打开她的门。静静地站着听了一会儿,一片寂静,走廊也空无人影。
她踏上走廊,灯光在晚上被调暗但没有完全关掉。她快速走到转角,转个弯,向另一段交叉的走道前进。
来到下一个交叉点时,她再度停下来倾听。医院的这个部分没有任何病患,只有晚间便应该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和诊疗室。
模糊的声音从尖叫房间传出来。朗文、阿尼和她的朋友已经在里面了。
恐惧突然泉涌而上,强烈到使她几乎向恶心的感觉屈服。
但是她坚定地开始行动,举起双手用力一拍位于走廊底端的电灯开关。走廊立刻变成漆黑一片,但光线依然在尖叫房间的门下闪烁。
她快速向前,小心行动,不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这时拖鞋就挺好用了。她模到灭火器的柜子打开来,双手抓出瓶身。
她回到尖叫房间的门口,举起瓶子撞击房门。
“发生什么事了?”阿尼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警觉。
“一定是哪个疯子,”朗文说。“我去处理。”
房间的门打开,朗文跨一大步来到走廊。
就在那个时刻,她发现长久以来都很差的运气也许就要改变。
朗文先看左边而不是右边,所以他没有看到她举起沈重的灭火器站在一旁。
“可恶!”朗文低声抱怨。“哪个疯子关了该死的灯。”
朗文比她高出许多,所以她只能从一个别扭的角度把灭火器荡出去,而非如她所愿的当头砸下。然而,那沈重的瓶子还是打到朗文的后脑勺,发出令人满意的声响。
他跌到地上,但是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怎么回事?”阿尼来到走廊,嘴巴大张着。“搞什么鬼?”
她拉开灭火器的扳柄,放出白色泡沫,喷得阿尼满脸都是。
他发出尖叫、摇摇晃晃地往后退,拚命揉着眼睛。他准备要强暴病人而松开的长裤,这时成了棘手的问题。
他的脚被下垂的裤子绊到,身体便重重地摔了下去。他张嘴要叫,她则用泡沫填塞。阿尼一边拚命地咳,一边努力呼吸。
她举步进入诊疗室,各种强烈的情绪风暴般席卷而至。她努力不去理会那超自然的声音,第二次举起瓶身,准备打向阿尼的头。
她的朋友在手脚被绑住的限制之下疯狂地挣扎,她已经扯掉了塞住嘴巴的东西。“先帮我。”
她快速赶到桌旁,解开绑着她的脚的皮带。
阿尼伸手想抓一张椅子,她转身提起灭火器。
“等等。”
她的朋友从桌上抓起一枝注射器,把针头扎入阿尼的手臂。这医务士申吟、喘气,身体渐渐软了下去。
“我把整枝针筒的药全部注射进去了,他暂时不会醒来。我们快走吧!”
她们花了一些时间将朗文拖回尖叫房间,然后找出他的车钥匙,接着关上门并且上锁。她们利用卡片锁经由紧急出口,逃到一楼。
储放病患个人财物的柜子在葛雷恩的办公室。万能钥匙无法开那个锁,不过它开启了走廊另一侧标示为“院务工具室”的门。葛雷恩办公室的钥匙就挂在集中挂放许多办公室钥匙的玻璃柜里。
一进入安全主任的房间,她们找到个人的柜子。柜子外的挂锁如此脆弱,用院务室里的任何一个工具都能轻易将它破坏,但她们根本不需多费力气。每个柜子的钥匙都在葛雷恩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
标示她名字的柜子相当容易便打开了,里头是她被带到烛湖庄那晚随身的手提袋。装有驾照和其他的身分证件竟然都在,让她如释重负。现金和信用卡被拿走了,她知道那应该是她入院那天就交给了柯佛瑞。那是标准程序。但是病患的身分证件偶尔仍需用到,所以它们会被留着。
“反正信用卡也没多大用处,”她的朋友提醒她。“你完全不能使用,太容易追踪了。”
出了医院的建筑,外面是没有月亮的寒夜,她们进入朗文的车。一路开到山区一座小城市外围的小房子。
“这是谁的地方?”她问她的朋友。
“我的,用另一个名字买的。对了,从现在起你可以叫我莉雅。”
“好名字。”
“谢了,我在一本为婴儿命名的书上找到的。”
莉雅撬起门廊上一块松动的木板,取出钥匙,用它开了大门。
进入比一张邮票大不了多少的客厅,她移开一块墙板露出一个保险箱,输入密码后,拿出一小包文件。
“那是什么?”
“新的身分。”莉雅说。
“好厉害啊!在被送到‘仙那度’之前,这些就都已经计划好了,是吗?”
“是的。”
“但是,为什么?”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莉雅开始往前门走去。“等我们换了车,我会告诉你。”
“你已经在某处藏了另一辆车?”
“就在这里的车库里。”
第二天早晨,莉雅开始从一个海外帐户领钱出来用。
“我们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替你建立一个新的背景,”她说。“你觉得我们去度个假如何?”
“我听说旅游能扩大一个人的眼界……”
◇◇◇
艾森把自己从枕头撑起来,弯过头去亲吻乔依光果的肩膀。“你还好吗?”
“还好。”她翻身平躺,抬眼看着他。
她的丈夫。
他微微一笑。她感到全身战栗,从头到脚。他脸上有清晨未刮胡子的阴影,头发凌乱。不管是白天的阳光下或是在午夜,他总是那么令人迷惑。而他全是她的──至少暂时如此。
“你在想什么?”他问。
“从‘仙那度’逃出来的经过。”
“告诉我。”他说。
他已经知道其中的大部分,有权利知道剩下的。
她把整个故事告诉他。
他的眼神愈来愈冷。“那两个医务士曾经将你拖进那间诊疗室吗?”
“没有。我猜他们认为我的疯狂太不可预测,他们无法得知我对药会有什么反应。”
他冷酷的笑容中带着赞赏。“你很努力地制造出那种不可预测的印象,我说对了吗?”
“噢,当然,只要有机会。”她用手抚过他的头发。“我太擅长扮演二三二号房的疯女人了,每个医务士都躲着我。”
他的嘴轻刷过她的唇。“这话真叫人高兴,否则我的‘处理’名单又要增加两个项目。”
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表情,令她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