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计划清晨才离开,因为今晚的房钱已经付了,没有理由浪费。可是他现在很清醒,一点睡意也没有,因此何不就此上路。七百五十元算是一笔外快了,而且他隐约觉得最好在杜艾森回过头来调查他之前走人。
一切的计划都变了质,而这是第二次了。
柯佛瑞那个混帐在他第二次打电话要去谈判出售地址的价钱时,就“不在家”了。雷恩挂上电话时,很清楚这笔生意大概谈不成了。目前他唯一能看到的另一个角度,就是尝试勒索贺亚昂。如今只剩下贺医师会有损失,因而有可能愿意花些钱换取沈默。
他会在路上给他的前任老板打个电话,希望能有好运气。至少贺亚昂应该是个懂生意的人。
勒索柯家那个女人的计划如果成功,该有多好。真是太可恶了,莫非他是走了什么霉运?
他的眼角余光瞥到钉着木板的屋子外有个阴影在黑暗中动了一下。又是那些小孩,他想。太棒了,他还有不少糖果。也许今晚能捞到近千。
他停下来,转身。
“嗨,小子,我有你要的东西。”
等他发现站在木板下陷之前廊的不是一个小毒虫,已经为时已晚。
第一颗子弹笔直射入他的胸膛,将他撂倒。他的第一个想法是他再也无法感受到胸中的火焰,起而代之的是冰冷,他体内的一切渐渐冷了下来。
他模糊地听到刚才在仓库的那些顾客之一,向自己的同伴惊叫示警。
“噢,该死,那是一把枪。我们快走。”
他就快要完成目标了,他想,但是又被他搞砸了,他的生命故事总是这样。
当杀手走得更近,将第二发子弹送入他的脑中时,他其实已经失去意识了。
第二十三章
乔依穿上绣有饭店字母的白色毛巾布睡袍,坐在靠近窗户的椅子上。她拿起电话,按下第一个号码。
“请问哪位?”贺亚昂的声音因为睡意和恼怒而显得低沈。
她听见电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贺亚昂显然是在看一部老电影时睡着了。很有可能是一部恐怖片,那种疯狂科学家在实验室胡搞的情节。
“你好,贺医师,”乔依说。仅仅是透过电话和他远距离地说话,仍然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曾经是柯莎拉,但是现在你可以称呼我杜乔依。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二三二号房的病患,柯佛瑞付了许多钱要你把她关起来的那一个。有个快乐的消息,我想要第一个让你知道。”
“莎拉?”他现在完全清醒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哪里?”
“我刚刚结婚,跟我丈夫打个招呼吧!”
艾森坐在床边看着她,身上只穿着一条白色的内裤。她把话筒推过去,他接过时碰到她的手,她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原因是盛怒和从前的害怕吧,她想。她必须学会控制它们。
“我是杜艾森,”艾森对着话筒说道,他的声音比地狱的外圈更冷。“乔依和我刚结婚,我们有文件证明。我现在是她最近的亲人,这是正式的通知,我要确定你了解,如果你找人抓她回去,我会紧紧追在她──和你的──后面,并且会亲手拆毁你在烛湖庄经营的一切。”
他结束了这通电话,将电话交还给乔依。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开始拨柯佛瑞没有登记的家中号码。
琴丽在第四声时接了起来,她听起来像是喝醉了,声音有点迷惘。
“喂?”
“琴丽,我是莎拉。”
“莎拉?”
“现在叫乔依,杜乔依。”
“我不明白。你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一阵短暂的停歇。“你还好吗?”
“我非常好,琴丽。谢谢你的问候。事实上,我刚结婚。理所当然地,我想马上和佛瑞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在吗?”
“你结婚了?但是这不可能啊!你……你有问题,莎拉。”
“叫我乔依。还有,请佛瑞来听电话。”
一阵短暂的停顿。乔依听到琴丽模糊的声音,接着佛瑞接起电话。
“莎拉?是你吗?”
“我不再是柯莎拉了,”乔依说。“杜乔依才是我的名字,佛瑞。我要你知道我会参加年度董事会,而且我会由我的丈夫陪同。如果在大日子来临之前,我发生了任何事,你将欣慰地听到艾森会很乐意替我投票。”
“这见鬼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哪里?”
“一家饭店,这是我的新婚夜。”
“听我说,”佛瑞用他最有权威的声音说道。“我需要和你谈一谈。”
“我们可以在董事会议上谈。现在,我希望你见见我的丈夫。”
艾森第二次接过电话。
“我是杜艾森,”他说。“我刚和烛湖庄的贺亚昂谈过,并且给了他相同的讯息。那其实非常简单,敢碰我的妻子一根头发,我会把你们公司拆了。”
他结束通话,将电话放回床头柜上。
“就这样了,”他说。“你所购买的保险现在开始生效了。”
她坐在她的位子上看着他。“我不敢相信你竟然会为我这么做。”
他朝她缓慢而性感的一笑。“等你收到帐单时就会相信了。”
第二十四章
她在阳光和手上闪闪的金黄色亮光中醒来,立刻感觉到艾森的手臂紧紧地搂着她的腰。老天仁慈,她昨晚并没有作梦,但她不知道这是否算是好兆头。
她望向窗外,看着拉斯维加斯的黎明,想起了一年前她所看见的另一个破晓。自烛湖庄逃走的记忆浮现出来。
◇◇◇
“真是的,”阿尼低声咕哝道。“怎么回事?她今晚应该吃了多一倍的药。”
“也许药量还是不够。”朗文的声音很低,却有着不可错认的病态。“别担心,束带会绑住她。我还带了一管注射的药,以防万一。”
隐约的申吟声后是碰撞的重击声。有人用拳头很快地敲了她的门两下,这是她们约好的信号。她笔直地坐在床上,心脏狂跳着,冷汗使她的皮肤越来越冰。
“快打针吧!”阿尼在她门外的走廊低吼。“她太强壮了。”
“要是她们因为药剂太强而什么都不知道,就一点也不好玩了。来吧,我们应付得了她的。”
她爬下床,抓着左胸口袋绣有烛湖庄字样的浅色棉袍。每个病人都有这样一件用以识别的病人服和一双拖鞋,衣服上没有腰带,鞋子也没有鞋带。
她朝门走去,将耳朵贴上门板;那两个家伙已经把他们的受害者从隔壁的房间拖过走廊了。
她一直等到确定他们已经转过走廊,才回到床前,从床垫的破缝里拿出她偷来的卡片钥匙。
这钥匙是她经过好几个星期的观察和策划才弄到的。一如她向朋友解释的,这个计划的关键完全系于一个事实──周末夜班新来的那只笨熊有嗑药的嗜好,而且以偷取病患的药来满足自己的药瘾。至于那些他不愿冒险吃下肚子的,想必是拿到街上当摇头丸卖掉,赚取外快了。
每当他拿着她午夜照例应该服用的药──那些别人鼓励他从麦医师的处方里多偷一点的药──出现时,她总是成功地装出很平静的样子。这种药的功效就是要造成病患愉快、信任、心满意足的状态,麦医师希望能藉此克服病人坚决不愿讨论尖叫的墙壁和嚎哭的房间的固执。
她假装吞了几颗,随即无比快乐地从低垂的眼睫毛下,看着那家伙把他想要的药丸偷偷放入自己的口袋。
她很有耐心地等待机会。终于,在接连五个星期都成功地偷到药丸之后,这个医务士开始变得粗心大意。有个星期六的夜晚,他把小纸杯里的药倒入自己的嘴里之后,因为某个叫人的铃声响了,竟然忘记锁上她的房门,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