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依在电话铃响第一声的时候就接了起来。
“家强室内设计。”
“你没有说实话。”艾森在另一头说。
他那状似漫不经心的指控,仿佛别人对他说谎已是家常便饭。以他所从事的行业,或许的确如此,乔依想着。
她冻在座椅上无法动弹,视而不见地盯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三幅黑白照片。她在沙漠的夕照中看到那突出于岩石之上的奇怪建筑物时,总共拍了三张照片。她原想从其中挑选一张装框,可是看来看去竟觉得每一张都抓到了一些说不出来的元素,令她无从选择。最后,她把三张都裱框挂起来。
有个客户在几天后看到它们,告诉她那房子是本地著名的“夜风楼”。
“你还在吗?”艾森问道。
先不要慌,她想,也许事情并没有听起来那么严重。
“当然在。”她的声音平直。
他在搜寻马珍妮的过程中,对她的事知道了多少?他是否误打误撞地发现到事实?他在阻隔她的过去与未来那道防火墙上,找到什么裂缝了吗?那么莉雅呢?老天!她会不会也掀翻了好朋友的伪装?她真是个白痴,她根本不该雇用任何私家侦探去调查任何事。
振作一点,她告诉自己,深呼吸,用脑筋思考。
她和莉雅所购买的新身分是最高档的,莉雅坚持支付钜额现金,要求最好的。杜艾森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挖到那么深。
何况他没有理由调查她的过去,她付钱要他找马珍妮,他又何必浪费时间去打探客户的背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力持镇定。“你找到马珍妮了吗?”
“没有。”艾森说。
她将话筒紧紧贴在耳朵上。“你找不到她?”
“不是,”艾森说。“我的想法是,你早就认为我不会找到她。而这使得整件事变得非常有趣,你知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们需要谈一谈。”他才说完就突然挂掉电话。
乔依全身充满了愤怒。“我的天,他怎么可以这样挂我电话?”
办公室的门突然毫无预警地打开,吓了她一大跳。她把椅子转过去。
艾森走了进来,而他那身打扮好像刚从一个建筑工地出来:沾有油漆的肮脏牛仔裤、牛仔布衬衫、高筒工作靴,一顶绣有本地一家酒吧“地狱佳人”商标的帽子。那是一家卡车工人和摩托车骑士常去的地方,她从来就不喜欢老在这种地方游荡的男人。
既然如此,何以杜艾森的出现竟让她产生了既冷又热的颤抖感?看来她没有约会的时间显然是太长了。
艾森把手机放入牛仔裤的口袋。“我刚好到附近办事,就过来了。”
她慢慢放下话筒,设法要自己镇定下来。至少这一次她占便宜,坐在办公桌后的人是她。
“如此戏剧化的进门方式,是你那一行的花样之一吗,杜先生?”
“事实是,我们需要谈一谈,而且必须现在就谈。”他朝她桌前的两张椅子走去,突然注意到墙上的三张照片。“这是谁拍的?”
“我。”
“噢。”
“别管那些照片,杜先生。”她急切地倾身向前,双手叠在桌上。“请坐,并且请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看了那三张照片一眼,才入座。可是乔依立刻后悔了,她昂贵的待客椅可能要被他肮脏的长裤毁了。
艾森对于可能毁去她的椅子显然一无所知,靠向蜂蜜色泽的皮椅,伸长了着靴的双腿,脚踝交叠。他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打开来。
“我找不到马珍妮夫人庆祝她即将离婚的任何证据。”他看着笔记。“最近她都没有使用信用卡,也没有使用金融卡从夫妻的联合帐户提领任何现金,也没有使用任何支票。”他抬起头。“那个帐户一直开着,马大卫并没有把它结清关闭。”
“这代表什么?”
“你要我瞎猜?那我就告诉你,这代表马先生并不特别担心他未来的前妻把它领光。”
“噢。”情况果如她所害怕的那样严重。
“马珍妮在本市似乎没有亲近的朋友。这方面我还在查,但看起来不妙。她搬来轻语泉没有多久,仅有的社交活动限于招待她丈夫的商界友人。但是这一类的活动也不多。”
“有任何亲戚吗?”乔依问。
“只有几个远房表姊妹,一位年老的姨婆住在印第安那州。我今早打过电话,他们都说最近没有人见过她,而且他们只在小时候见过,关系不是很亲近。”
“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人会急着去警察局报失踪。”
“的确。另一项法律事实是,离婚的程序并没有在进行。”
这绝对是最严重的状态了,她想。珍妮完全符合一个没有外援、受虐妻子的情况。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拿起一枝笔,想让自己有事可做。“谢谢你为我调查了这些事。除去昨天所付的基本费用之外,我还欠你吗?”
“是的,很多呢!”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多少?”
“我们先从一些答案开始。你认为马珍妮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说话。
“她失踪之前,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你认为马大卫谋杀了他的妻子,是吗?”
她略微犹豫,之后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结论呢!”艾森嘲弄地问。“我可否请教你是怎样得到的?”
“只是我昨天去看他的宅邸时,得到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不好的感觉?”他不予置评地重复。
“一种第六感吧!”
“我希望你不要认为这是男性沙文主义,但我从不相信女性的第六感。”
正常的表现,正常的思考。
“主卧室的床不见了,”她平静地说。“整个屋子就是那张床和床前的小地毯不见踪影,而且室内刷了一层新的油漆。”
他的眉毛扬了起来。“这就足以让你认为马珍妮遭到了不幸?”
她决定采取较为审慎的作法,“杜先生,我是一个专业的室内设计师。我很清楚你对我的行业没有好评,但是我向你保证,室内设计师因为个人的训练和努力,可以具有非常敏锐的观察力。我确信马家一定有问题。”
“好吧!你不必激动,我们慢慢谈。你确定马大卫没有把床卖掉?”
“大卫告诉我,那张床对他的妻子很重要,所以她带走了。他说那是一张很大、很贵的床,可是──”
“怎样?”
“我在床单间看到两套义大利亚麻床单,连包装都还没有拆开。”
“那又怎样?”
她拿起笔在桌上敲。“如果你常逛精品店,你就会知道那两套床单价值不菲,珍妮如果搬走了床,一定会把床单带走。”
艾森想了想,点点头。“你的话有道理。马大卫可曾暗示他太太把床存放在某处?”
“没有。”
“有没有说她怎样把床搬走?”
“没有。”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她越来越紧张。“从事私家侦探的是你,又不是我。”
“对噢,我怎么老是忘记。”他拿出笔写了些东西。“你昨天去马家的时候,还有其他的事情让你起疑吗?”
除了哭叫的墙壁?不,这可不能说,太离谱了。
“还有另一件奇怪的事。”她慢慢地说。
“什么事?”
“浴帘。主卧室有一个以玻璃为墙的大淋浴间,和两座分开的浴白。另外两间卧室的设计像是客房,只有浴白兼淋浴设备,可是都没有浴帘。”
他茫然地看着她。“请你再解释一下。”
“两间客房都是肥皂、毛巾等一应俱全,可见都是准备随时让人使用的。然而却没有浴帘,让我就是觉得奇怪。”她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