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里?”
“去里面找一本电话簿。”
她匆匆走入咖啡店,在柜枱的电话旁边看到一本似乎很多人用过的电话簿。她向店员借,后者耸耸肩要她自己拿。
她拿着电话簿回到外面,放到桌上打开来。在“征信”这个行业底下只有两家公司。
第一家是“雷氏保全公司”,广告占了一整面,说明他们所提供的服务,包括代为调查
员工的背景与出勤状况、公司安检课程、公司与社区警卫,以及最新的网路调查技术。
第二家“杜氏征信社”小小的广告大概只有两寸长一寸高,只说明它在轻语泉执业已有四十年,并保证保守所有客户的机密和隐私,接着是电话和位于高柏街的地址。
“看来我必须在强调公司规模之大,和强调公司历史之久的两家征信社之间选择其一。”乔依研究着杜氏征信社的广告。“这可能是家一人公司。”
“挑大公司,”莉雅建议。“消息来源会比较多,也比较可能有懂得上网找东西的人才。不过,费用可能也会比较昂贵。”
“这么简单的找个人能有多昂贵?”乔依把电话从包包里挖出来。“我只想要知道马珍妮夫人最近有没有使用她的信用卡,或进出她的银行帐户。对任何调查员都是小事一桩吧?”
她拨了雷氏保全公司的电话,立刻有一位好像很专业的接待员接听了。她很快的查询费用,才刚得到答案就立刻挂断。
“怎样?”莉雅问。
“就算是马后炮吧,不过我真是天真得可以。看来这种调查其实很贵,不但以小时计费,而且最低起价是三小时?”
莉雅耸耸肩。“显然他们不欢迎小客户。试试另一家吧,也许他们比较饥不择食。”她停一下。“可能也比较不会把事情变得太复杂。”
乔依看着她。复杂这两个字不必解释,两人都很清楚这件事如果没有小心处理,可能会惹来她们很不希望得到的注意。
“好,我打给杜氏,”乔依再次拿起电话,尽量保持着积极乐观的口气。“这或许是对的,他既然开业四十年,想必会有不错的关系,更容易从警方打听到消息。”
“他只要记得,绝对不可以提起你的名字。”
乔依等着对方接电话,一边又看看那则广告。“他保证替客户保守机密,我相信他的名声也是靠这个建立起来的。”
“他哪有什么名声,我们翻开电话簿之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可见他多么低调。”可是一直没有人接听电话的事实,令她皱起眉头。她耐心地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放弃。
“出去吃午饭了?”莉雅嘲讽地说。
“大概吧!斑柏街离这里不远,我们吃完后,我过去找负责的人。”
“你确定要这样做?”
“对。”她合上电话簿,拿起没喝完的冰茶。一股满意感穿身而过,令她精神大振。不过那也可能是食物和咖啡因的功劳。“嗯,我感觉很好,雇用杜氏征信应该是正确的,我知道。”
“真的?”
“真的。”
莉雅摇摇头,涂着银色唇膏的嘴露出少见的、略带疲惫的微笑。“乔依,你的乐观总是让我惊讶。若不是对你一清二楚,我会以为你对宇宙这种不合理的观点,是因为嗑了药。”
“我是那种杯子半满的型。”
“而我则为凡事都朝最坏方向去想的人,真不懂我们怎会这么合得来。”
“因为我们合起来刚好平衡,而且我们是同一所母校毕业的。”
“敬我们那老好‘仙那度’(译注:比较负面的香格里拉,有逃避现实之场所的意思。)吧!”莉雅举起她的浓缩咖啡轻碰乔依的冰茶,短暂的愤怒在眼中一闪而逝。“但愿它被一座海底火山淹没,永远的消失。”
乔依收起笑容。“这句话值得干一杯。”
第三章
乔依转到高柏街时,乐观的泡沫已即将破灭。市容的变化怎会这么快,现代化的商业区只持续了几条街,高柏街好像位于另一个时空,充满了古老停滞的气息。
这儿的建筑物大部分是西班牙殖民风格的两层楼房屋,赤陶色的外部有着圆形的拱门和内缩的窗户,屋顶都是红色的瓷砖。幸好很多大树是市政府为了省水而禁止种树之前种的,在路边制造了很多遮阳的帐篷。
乔依走到街区中段,拿起抄了地址的纸片。没错,她正站在高柏街四十九号的门口。
她走过小小的天井,来到列出了这栋建筑有哪几家公司的玻璃说明柜前,杜氏征信社在二楼。除了一家位于一楼的“一心书屋”,其他的办公室好像都是空的。
她推开大门,在门槛上略作停留。毕竟她才刚得到教训,而且老旧建筑的故事或许更多。
幸好,没有任何可怕的情况发生。墙壁并未散发出锐利或残暴的情绪。眼前的走廊沈浸在阴影中,不过应该没有命案在这里发生过,至少最近没有。
她朝楼梯走去,首先经过一心书屋,她注意到店门关着,看来书店主人并不热中于鼓励过路客进去参观。
她爬上灯光昏暗、嘎吱作响的楼梯,有点紧张地走过略显阴暗的门厅。这儿有三扇门,其中关着的两扇都没有招牌,第三扇门处掩着、露出也是阴阴暗暗的内部,门旁的小招牌是“杜氏征信社”。
乔依开始迟疑,担心自己作了错误的决定。或许她终究是该去位于城里另一头的大公司,费用贵了三倍又怎样?一分钱一分货嘛。
可是,她毕竟已经来了;而且费用仍是必须考虑的因素,尤其是如果理想客户最后不如理想,她会少掉很大一笔理想的收入。
她推开门,谨慎的步入。跨过门槛之后,她立刻放下心来,这里的墙壁并未发出任何警告。从装潢和办公室的维修状况看来,杜氏征信社的财务状况并不是很好,不然就是业主认为不必在接待室花太多心思。
室内只有一张沈重耐用的木头桌和一张皮椅,在午后的阳光下有一种慵懒荒疏的感觉,若以黑白照片来表现,感觉应该不错。桌上有电话,但是没有电脑,这令她有些失望。她原本希望可以利用现代的科技很快得到答案。从缺的接待人员或秘书,又使它被扣了几分。
然而,真正让她担心的是,堆满三分之一室内面积的纸箱,大部分封着、有几个开了。她趋近过去,看见箱内是一盏枱灯,和几叠尺寸不一的记事本。一半是适合放在男人衬衫口袋的小本,其他则是标准书信纸的大小。里面还有一些看来翻过很多次的旧书。
情况不妙,有人正在打包办公室的东西,杜氏征信社快要关门了。
她不知怎地就是抑制不了好奇心,伸手拿起一本厚厚的书,看向书背:《十九世纪晚期旧金山谋杀案的历史》。她把书放下,拿起另一本:《美洲殖民地之暴力与谋杀案调查》。
“多么叫人愉快的睡前读物啊!”她喃喃低语。
“是杰夫和席奥吗?我就说你们也该回来了。”
乔依吓了一跳,手上的书也掉回箱内。声音从里面那间办公室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不大,可是低沈且带有与生俱来的权威。
这种声音令她心生警惕。
“我希望你们没有忘记我要的咖啡,今天下午还有很多工作呢!”
乔依清清喉咙。“对不起,我既不是杰夫,也不是席奥。”
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强有力的手抓着门边。他从阴影中往外望,带着一种或许可以称之为有礼之询问的谜样表情,静静地打量着她。不过,他那对眼睛根本不可能做任何有礼的事,乔依心想。它们是一种有趣的琥珀棕色,她在自然频道和国家地理杂志上看过类似的眼睛,它们通常长在有着最锐利之牙齿的猛兽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