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不去买,就不能和他。莫丹,这事明摆着。况且他的确不能自己走着去买,他把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上都困难。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仍然生他的气。她在停车记时器旁踩了刹车,手伸进钱包里掏零钱。该怎么还得怎么着,雷利的确该有件像样的衬衫和新牛仔裤。
所有这些事情中,只有一件让她略感宽心,那就是不管贝丝·斯莱特是谁,现在都显得越来越不重要了。
莫丹在服装店里转了半天,左挑右选总算把衬衣和裤子都买齐了。这似乎也是件很亲密的事,她想,虽然其程度远不如那么深,那么直接。
杂货店紧挨着服装店。她把牙膏、牙刷、剃须膏、刀片、打火机之类的东西统统装进购物篮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陈列着各式避孕工具的柜台前,只见上面写着:"男用产品"。
似乎别无选择。她红着脸把四个不同颜色的小纸包从金属挂钩上摘下来,压在剃须刀片下边,抬腿就往收款台走。结完账来到外面,她把所有买来的东西都放在后备箱里,才如释重负地抬起头来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不等于承认她要和雷利了吗?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金花鼠一样神经过敏,像初生的小鹿般忐忑不安。也许正因为如此,她居然又鬼使神差地走进一家高档女装店,买了一件非常时髦的、薄如蝉翼的丝质睡袍。她想,就算是冒险,那也得不失风韵,楚楚动人。
回到旅馆时,麦克已经到了。他看上去和雷利年纪相仿,个头也差不多,人显得精干、机智,两只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一头又粗又密的茶褐色头发。他刚给雷利的腿缠完绷带。"我和雷利在大学关系就很好。我刚刚在他的伤口上缝了几针。莫丹,你对伤口处理得不错,一点也没感染。我这么称呼你,不介意吧?"
雷利声音微弱地说:"麦克,你拿个针在那儿捅来捅去的,什么样的病菌也得被吓跑了。"
雷利嘴唇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头发倒是显得更加乌黑光亮。看样子他刚洗了操,刮了脸,身上没穿衣服,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莫丹不自然地说:"清单上的东西都买了。"
"都买了?太好了。"
他的蓝眼睛闪过一丝微笑。莫丹红着脸把采购来的东西放在床上。
麦克说:"雷利,我给你打一针止痛针,不过也只能顶几个小时。莫丹,背过身去。"过了一会,他又接着说:"尽量别动你的腿,至少一个星期之内不许开车。过几天再复查一次。我得回医院去了,明天中午我给你带点吃的来,咱们一起在院子里吃午饭。明儿见,莫丹。祝你好运,老朋友。"
他摆了摆手走了。雷利说:"从我认识他起,他就整天忙忙碌碌,没有闲的时候。在学校,我们俩经常逃学去打手球、玩扑克。"他打了个哈欠,"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我一块结账。"
他已经冲完了澡,可还是没有吻她的意思。她刚才应该问问服务员,买完的睡袍还能不能退。莫丹郁郁寡欢地想着,看见雷利慢慢合上眼睛。她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抽屉里,走出门去。
她参观了博物馆,逛了逛书店,转了一圈回到旅馆,看见雷利睡得正香。她又到餐厅吃了点饭。饭做得挺好,吃得却冷冷清清,没有胃口。等她再次轻轻打开房门时,雷利还在睡着。
她可以留个字条,然后开车返回营地。今晚月光很亮,她还带着手电筒。
这才是明智的做法。要是她父母亲知道了,肯定会大加赞赏。至于雷利,但愿他一觉睡到明天上午,起来时发现她已经走了。不管麦克明天给他带来什么好吃的.他也绝不会有胃口。
如水的月光泻在床上,照着雷利的胸膛和安详的脸。这是一张坚毅的脸,真正的男人的脸。她曾见过这张脸因痛苦而抽搐,因爱情的失望而扭曲,因开心而喜形于色。
她放下百叶窗,许多事情历历在目。当他在树林里把她从后面一把举起,摆月兑响尾蛇时,他那条伤腿承受的是两个人的重量。当她伤心和委屈地呜呜哭泣时,是他把自己搂在怀里,像大哥哥一样安慰她。他深深地热爱海洋,一提到海洋他的脸上就流露出无限的眷恋。
一切都取决于她。她可以不顾这些,毅然离去。况且,她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她留下字条,说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他也不会死皮赖脸地对她穷追不舍。
她也可以留下来不走。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豁出去了。
也许压根儿没什么可冒险的,她自嘲地想。雷利的举止早已让她觉得他并不想上床,他们并不需要她买回的那些小东西。
何去何从,由她自己选择。她预感到选择的结果可能会影响自己的一生。
安全与冒险,亲密与淡然,与世隔绝与回归世俗,和一个城府很深、不明底细的人——这就是她面临的现实。
她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直跳,甚至担心声音太大会把雷利吵醒。他果然叹了口气,头靠在枕头上睡得更香了。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的身体充满大胆的。
莫丹拉开抽屉取出装睡袍的袋子,进了卫生间。她在充满泡沫的浴白里泡了很长时间,然后擦干身体,穿上睡袍。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是一个陌生的姑娘,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华丽的丝绸睡袍裹着她苗条的身体,勾勒出炯娜多姿的线条。她的头发像火一样红,脸庞清纯得如同出水芙蓉。
莫丹收了收下巴,她决心已定,留下来。
她毫不犹豫地回到卧室,先把装着避孕套的小纸包摆在雷利的床头柜上,然后,仿佛已经多年如此了一般,轻轻地掀开被单躺在雷利身边。雷利正仰面朝天睡着,莫丹头紧靠着他,枕在枕头上,小鸟依人地偎在他身边,手臂抱着他。枕套是豆绿色的,她最喜欢的颜色。她慢慢合上了眼睛。说来也怪,她现在既不害怕,也不心烦,只感到平静安宁。
这才是她需要和向往的归宿。起码现在是这样。
莫丹被一个男人的声音和抚摩弄醒了。她感到一阵刺眼的光亮,朦胧中只见一线柔和的灯光照在床上。雷利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光源。她开始以为是早晨,却见房间的其他地方还是一片漆黑。雷利的睑正对着她,充满了惊奇。"莫丹,"他喃喃地说,"美丽的莫丹,我真担心一觉醒来,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侧了侧身,以便能更清楚地看到那对深邃的蓝眼睛。"我是想走。"她坦白地说。
"但你没走。"
"我想,如果我真的离开你,我会后悔的。"她说,"雷利,麦克走后,你为什么不吻我?"
"因为我明白,一旦开始,就会一发不可收了。"他坦白地说。
不知为什么,这个回答让她感到有些不安。"我想知道你是否改变了主意。我们已经重返文明,也许你会有别的想法。"
"我根本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他温存地对她笑着,伸手把她睡袍胸上的皱褶弄平。"这肯定不是你放在背囊里带来的吧?"
"昨天买的,专门给自己壮胆的。"
"你真有勇气,莫丹。"他仿佛已经等不及了,一双大手顺着她身体的曲线开始抚摩。他开始了,她想着,禁不住在他的抚摩下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