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她,犹豫片刻后点头同意,好像是觉得她今晚不宜再受刺激。他回到床边坐下来月兑靴子。
他转身钻进被子里时,她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粗粗的金项链。十字架链坠中央的圆形浮雕是耶稣肖像,两侧分别是希腊字母“阿尔法”和“亚米加”。
她惊讶得目瞪口呆。阿尔法和亚米加,最初和最后。她的母亲在临终前告诉她说,她的真爱将会是她的“最初和最后”。这个英国公爵,这个不共戴天的仇敌,怎么会是她的真爱?何莱理才是她的真命天子,这一定只是巧合而已。她不可能爱上她的敌人,他也不可能爱上害死他哥哥的女人。
“怎么了?”杰明问。
她伸手指指他的项链。“你的‘阿尔法’和‘亚米加’十字架。”她从衬衫下拉出她的十字架。“瞧,我也有。”
他瞥一眼她的十字架。“我看不出我俩都戴十字架项链,有什么特殊意义。”
他拉她躺下。肩膀被他的一只手臂环着,她等于是紧挨着他的身侧。她企图挪开身体,但在小床上根本不可能。
“不要动来动去,”他厉声道。“否则你是自找苦吃。”
虚张张势的威胁,她心想,唇边浮起一抹笑。
“芙蓉?”
“什么事?”
“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穿裤子睡觉。”
“这件事明天再谈。”
“裤子太紧,穿着睡不舒服。”他坚持。“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明天晚上都要月兑掉。”
他的话使她脸颊发烫。她可不打算让他月兑了裤子爬上床跟她睡,那会酿成大祸。
“芙蓉?”
“到时再说。”
鲍爵戴着“阿尔法”和“亚米加”的十字架项链并无特殊意义,她告说自己,只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巧合而已。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芙蓉发现舱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翻身下床,匆匆梳洗完事,坐下来吃登肯放在桌上的早餐。她纳闷着米迦在做什么,但并不担心他的安危。她可以确定登肯绝不会让她弟弟出任何事。
房门打开,她转头看到公爵面带笑容地走进来。
“想不想洗澡?”杰明问。
她露出微笑。
鲍爵转身朝外面打个手势,十个船员鱼贯而入,轮流把手里提的两桶热水倒进屏风后面的澡盆里,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出舱房。
杰明拿出一块肥皂,然后拎起挂在臂弯上的衣服。那是一件前襟有刺绣的蓝色衣裳和一条相配的披肩。
芙蓉无法隐藏她的欣喜。“你从哪里——”
“船长敬赠的。或者该说是船员的妻子敬赠的。她不会在丈夫返国时收到礼物了。”
“我不能接受原本要送给别人的礼物。”她难掩失望地说。
“你最好收下。它们可是我付了两倍的价钱向船长买来的。”他说。
芙蓉微笑着站起来。“既然付了钱就别浪费。”她模模披肩。“开斯米羊毛?我往来没有穿过这么奢侈的衣服。我只能祈祷我值得你如此破费。我可不希望糟蹋了你祖先们的巧取豪夺。”
杰明咧嘴而笑,把衣服递给她。“我等一下来接你到甲板上去透透气。”
芙蓉热切地点头。房门一在他背后关上,她立刻月兑光衣服泡进热水里。洗完澡后,她穿上蓝色衣裳,披上开斯米披肩,坐下来等公爵回来。
她觉得自己像真正的淑女,而不再是码头鼠。兴奋使她坐立难安。自从生日那天莱理送她红色披肩后,她就不曾如此高兴过。
听到敲门声,芙蓉喊道:“进来。”杰明一边走进舱房,一边上下打量她。他拉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衣服漂亮人更美。”
他喃喃道。
芙蓉觉得他们好像是不同的人。她是真正的贵族淑女,他别是追求她的仰慕者。她觉得自己再度年轻起来,那是她从姊兼母职后就不曾有过的感觉。
“来吧。”公爵说,护送她到门口。
来到了甲板上,芙蓉深吸一口海上清新的空气,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使她忍不住叹息。
自由和阳光是上帝最美妙的创造物。
“你使我想到晒太阳的猫。”杰明说。
芙蓉瞟他一眼,然后四下张望。“船长在哪里?我想要谢谢他的衣裳和披肩。”
“劳勃船长是个大忙人,没办法放下工作招呼我们。”
“你没有命令他别接近我?”她问。“我注意到船员都不敢正眼看我。你担心他们之中会有人跟我成为朋友而帮助我逃跑吗?”
“逃跑只会害你和你弟弟淹死。”
“说到我弟弟,他在哪——”
“姊!”
芙蓉听到弟弟的叫声,四下张望却不见他的人影。
“上面,姊!”
芙蓉抬头看到米迦在桅杆的了望台里时,差点昏倒。
“把他弄下来。”她抓住鲍爵的手臂来支持自己。
“你低估了他的能力。”杰明说。“米迦的身手像猴子一样敏捷。”
“姊。”米迦再度喊道。
芙蓉强迫自己微笑着朝弟弟挥手。“把他弄下来。”她坚持道。
鲍爵的双手在嘴边围成半圆大喊:“下来。”接着他做出召唤的动作。
米迦跨出了望台开始爬下桅杆。芙蓉闭起眼睛,唯恐他会失足跌到甲板上。她可以勇敢面对大部分的事,但弟弟的死绝不在其中。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杰明以好笑的语气说。“米迦下来了。”
芙蓉为自己的懦弱行为脸红。每个人都有弱点,现在公爵知道她的弱点了。
“姊,有没有看到我在上面?”米迦走向他们。
芙蓉很想责骂弟弟,但知道那只会得到反效果。于是她勉强自己露出微笑。“我真为你骄傲,弟弟,但看到你在那上面吓坏我了,我希望你别再那样做。”
米迦点头表示了解。“以后我只会在你看不到时爬。”
芙蓉不理会公爵的轻声低笑。“那使我觉得好多了。”
“来。”米迦抓住她的手。“我带你去看厨子的小白猪。”
芙蓉瞟公爵一眼,然后跟着弟弟走开。杰明跟在他们后面走下甲板后端的厨房。厨子和他的助手已经在揉面团,准备晚餐了。
“下午好。”杰明说。
“下午好,阁下。”厨子说。“有什么吩咐?”
“米迦说你在船上养了只小猪,我们想看看。”
厨子走向角落的箱子!抱出一只扭动尖叫的小猪交给公爵。除了粉杠色的鼻尖、蹄子和红色的眼睛外,小猪全身都是纯白的。
“好奇怪的小东西。”芙蓉把小猪抱到怀里。
“听说阁下喜欢猪肉。”厨子说。“但这只该死的猪就是养不大。”
“你不可以吃它。”芙蓉喊道。
“他是我的宠物。”米迦嚷道。
“求求你别宰了这个可怜的小东西。”芙蓉哀求。“猪可以替做生意的带来好运。”
“是吗?”杰明看看小猪,再看看她和米迦,然后转向厨子说:“这只猪不会长大,它是白化侏儒猪。”
“什么是白化?”米迦问。
“这只猪没有颜色。”杰明解释。
“我们可以养他吗?”芙蓉问。
“我没有那样说。”
“公爵,我喜爱这只猪。”米迦说。
“在我决定前别宰它。”杰明对厨子说,然后转向芙蓉咧嘴而笑。
他的笑容好像在说——如果她不乖乖听括,小猪就难逃一死。芙蓉明白现在他会用小猪的命,和她弟弟的快乐来逼她就范了。公爵是个不可救药的投机份子。
“可以走了吗?”杰明问。
“我要留下来跟小猪玩。姊,我们要替她取什么名字?”
“‘王子’如何?”
“这只猪是母的。”杰明微笑说。
“那就叫‘公主’。”芙蓉把小猪交给弟弟。“下巴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