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树林里奔跑太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扭伤脚踝,甚至跌断骨头,因此他们谨慎地朝马路的反方向穿越树林,不时停下来倾听有没有追兵。马路上的车声越来越遥远,但陆义的手下应该很快就会追来。
他们走出树林,踏上一条次要道路。“我们暂时沿这条路走,”强恩说。“它比较好走,而且在天亮前我们可以先看到他们。”
“我们要去某个特定的地方,还是漫无目的地跑?”
“尼斯。”
“为什么去尼斯?为什么不去里昂?里昂比较近。”
“陆义会派人监视里昂的机场,以及所有的租车店。他预料我们会去那里。”
“那么马赛如何?”
“我们的游艇在尼斯。”
“真的吗?我不知道我们有游艇。”
“游艇是局里的,上面有卫星联机的计算机。我可以把这份情报传回总部,让他们立刻开始工作。”
“那就去尼斯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刀,从膝盖处割下她裙子的下半截。“你礼服口袋里的东西比史奴比狗屋里的东西还多。”她说。“搞不懂它怎么还能这么合身。”
“我有个手艺绝佳的裁缝。”
由于出了树林,所以她可以看出他的头还在流血。他把那下半截裙子割成长布条包扎住伤口。他的礼服又脏又破,她自己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把剩下的布料挂在脖子上。
他们开始慢跑,由于穿的不是慢跑鞋,所以跑在坚硬的柏油路上对脚部的冲击很大。
“我们要一路跑到尼斯去吗?”她在跑了约一公里半时问。
“不,我们要偷辆车代步。”
“什么时候?”
“找到车的时候。”
她努力调整步伐使脚比较舒服,努力把心思集中在目前。遭追杀时,专心一点也不难。但现在没有立即的威胁了,她就无法阻止思路转向在陆义办公室发生的事。也许那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她在温法蓝的书房第一眼看到强恩时,就受到他的吸引。每一次的碰触,每一次的共舞和每一次的接吻,都使她的期待之情越涨越高而濒临爆发,她很奇怪自己竟然没有在他舌忝她时就达到高潮。
但愿事情不是以那种方式发生的。但愿他是在跟她,而不是为了掩饰任务而作戏。对她来说,彼此的结合是件意义非凡的事。对他来说,那只是任务而已。
也许令她伤心的就是这一点。她希望自己对他的意义不只是另一件任务,不只是另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她害怕……天哪!她害怕自己是爱上他了。
只有超级大傻瓜才会爱上麦强恩。
爱上经常出远门或在危险中打滚的男人是一回事。警察、消防队员、铁道员、油井钻探人员,他们的工作都很危险,也都长时间不在家。但至少他们都活在阳光下,至少他们的人生是真实的。强恩却永远在出任务,永远在扮演另一个人。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是生是死,或者就算活着还会不会回来。
她不能那样爱一个人。她不能那样过生活。
“有车。”他说,抓住她的手臂拉她离开道路。“趴下。”汽车的灯光在黑暗中朝他们疾驶而来。
她趴在草丛里,强恩趴在她和道路之间。汽车呼啸而过。
他们缓缓坐起来。停止跑步后,她才感觉到她的脚和腿有多痛。她伸手按摩小腿。“也许打赤脚会比穿这种鞋子好。”
“泥土地也许,柏油路则不然。”
她的脚快被凉鞋系带磨出水泡来了,她把系带放松一格。“我这里有点麻烦。”
他蹲在她身旁。“水泡?”
“还没有,但快了。”
“好吧,不再用跑的了。我们必须在今晚弄到交通工具,因为白天徒步很容易被发现。我本来想到远一点的地方再下手偷车的,但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有什么差别吗?”
“如果有车在等于是陆义家后院的地方被偷,妳想他不会听说而猜出车是我们偷的吗?到时他就会知道我们开的是哪种车而派人追踪我们。”
她叹口气。“那么我们用走的。”
他轻轻握住她的脚。“那恐怕也行不通。我们很快就会遇到农场或村庄,我会在那里弄到代步工具,哪怕是拖吊车也行。”
她站起来。“在那之前,我们用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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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义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但气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毕竟,出卖背叛在他这一行中是常有的事,但他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被骗得这么彻底,他也没有料到这么多保全人员竟然阻止不了一辆车离开庄园。他们应该是专家,但他们的表现却令他大失所望。
他的一个警卫死了,另一个脑震荡。海杉被人发现衣衫不整、不省人事地躺在车库地板上。海杉显然是猜中谭子企图偷庄园的车辆而遭到谭子从背后偷袭。令陆义大惑不解的是,海杉为什么在值勤时赤果着上半身。直到他注意到嘉娜一直没有出现而派人去查看时,谜底才揭晓。嘉娜被绑在床上,一丝不挂,怒不可遏。陆义原本还在考虑是不是必须为了嘉娜受到的侮辱而杀掉海杉,但她在得知海杉受伤时流露出的焦急关切,使他确定在她卧室发生的事是你情我愿。
陆义的客人都震惊不安,今晚的暴力事件迫使他们许多人认清陆义到底活在怎样的世界里。向朋友吹嘘他们去恶名昭彰的龙陆义家作过客是一回事,但现实的残酷却是另一回事。他们大部分人在天一亮就要离开了。
就宴会主人而言,今晚是个大失败。就生意人而言,比大失败还惨。
谭子和莉玫进过他的办公室。他无从想象莉玫在那里面做什么。她可能是谭子的同党,但也可能不是。走廊枪战的目击者都说法一致地表示:他粗暴地把她推来推去,最后还拖着她出去。但是,谭子在开车,朝警卫开枪的不是莉玫还会是谁?谭子有可能一边开车一边开枪,很困难,但并非不可能,何况谭子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他们在他的办公室做什么?
门锁故障了。但在他上次离开办公室时门锁还是好的,因为他每次离开时都会习惯性地试着转动门把。
他站在办公室里往四下瞧。谭子会对什么感兴趣?计算机,那当然。但嘉娜的计算机里没有会令谭子感兴趣的东西,而他自己的计算机资料有密码保护。
密码。他走到书桌前面审视桌面上的东西。没有东西看起来像被翻动过,他的那本『双城记』还在原来的位置。
但是——
但是直觉告诉他谭子闯进了他的计算机。他不敢做乐观的假设,也不敢轻敌。他的对手显然能够任意出现和消失,能够在大众知晓前取得政府机密文件。这样的人不是靠山握有大权,就是本身握有大权。
他非找到他们不可。他打了一通电话给里昂的有关当局,机场立刻布下了天罗地网。当他的一个观察力敏锐的手下看到车子驶离路面的痕迹,而找到那辆被丢弃的奔驰轿车时,天罗地网扩大到了租车店。
他们现在是徒步,除非谭子偷了另一辆车。陆义打电话给当地的警方,如果有人报案车辆失窃就要立刻通知他。
他在书桌后面坐下,手指轻敲着桌面。一般人会逃往距离最近的里昂,但正因为如此,谭子反而会往反方向逃。出人意料,乘人不备。这就像下棋一样,致胜关键在于事先预测对手可能下的每一步和拟定反制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