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柏莉玫决定保持尊严,静静地转身走开。没有矫揉造作或装腔作势。她循原路回到露台,发现陆义果真站在阳台门边看他们。他背后的光线太亮,使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把心一横,朝他走去。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她原以为一定会在他眼中看到愤世嫉俗的省悟,没想到她看到的只有关切。她的嘴唇颤抖,视线突然因泪水而模糊。
“天哪!”她低语。“怎么会?”
陆义伸出手臂让她握着,然后若无其事地陪她走回室内。他看起来从容不迫,但他们穿过人群的速度仍然快得令她感激。她紧握他的臂膀依赖他的支撑,她的腿在发抖,事实上,她全身都在轻颤。
毗连舞厅的房间设有自助餐和桌椅,客人可以在房间里吃,也可以把盘子拿到外面的露台或泳池边的院子。陆义把她安顿在一张空桌边,然后去餐台装了两盘餐点回来。他打个手势,侍者立刻送上两杯香槟。
“我注意到妳先前都没喝酒。喝喝看,我的香槟保证比首相所供应的还要好。而且妳需要喝点酒稳定情绪。”他苦笑着说。
她啜了几口香槟,吃了几颗草莓。他哄她再尝点美味的馅饼,但她的喉咙越来越紧。
“看来我太绅士了,”他的眼神和声音中含着笑意。“我应该抓住妳就吻的,使妳对我的男性魅力无法招架。但说真的,亲爱的,那不是我的作风。”
“我——我也以为那不是我的作风。”她语不成声地说。
“来电的感觉是无法预料的,但我们不知怎地总是低估了它的威力。”他轻拍她的手背。“现在我要做一件我以为我绝不会做的事。我太令自己吃惊,可能永远恢复不过来。”
“什么事?”陆义的幽默使她镇定下来。原来她对强恩的强烈反应是那么明显。她应该那样,那是他们计谋的一部分。强恩不会也不可能知道她的反应不是装出来的,在那干柴烈火的片刻,她迷失在自己一直努力抗拒的感官愉悦里。
“史先生——”
“他告诉我他的真名了。”她按摩着眉心,一来是为了掩饰表情,二来是因为紧绷的情绪使她的头隐隐作痛起来。
“那么……妳知道他使用假名一定有充分的理由。他不是什么名流之士,事实上正好相反。全世界的司法机关都会很乐意拘禁他。”
她凝视着他,假装在思索他的话。“他——他是恐怖份子?”她几乎是无声地说。
陆义让沈默作为他的回答。
她又啜了几口香槟,但那并没有消除她的硬咽。“他是我唯一吻过的男人,自从我的丈夫——”五年了。自从达勒去世之后,对于她偶尔约会过的那些好男人,她一直无法产生丝毫的反应。她无法让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吻她,不是因为那会令她觉得背叛达勒,而是因为她觉得假装有感觉对那些男人似乎不大公平。演戏与现实之间的界线再度模糊起来,现在是柏莉玫在说话,在努力搞清楚她在麦强恩怀里时到底怎么了。
“我没办法继续待在这里,”她站起来。“我要回房间去。陆义——”
“我了解。”他跟着站起来,英俊的脸上充满关切。“我无法告诉妳该怎么办,妳必须自己做决定。但在做决定之前一定要了解所有的事实。无论妳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永远珍惜妳的友谊。”
天哪!他有这么多人性的优点,怎么还会是个军火贩子?她并没有比第一天见面时更加了解龙陆义。虽然他的性格如此鲜明地呈现在她眼前,但从看见他跟强恩一起走向她开始,他在她眼中就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一下。“谢谢。”她说,然后落荒而逃。
凌晨三点,她看到阳台门边的窗帘飘动了一下。无法入眠的莉玫躺在黑暗中等待强恩出现。她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只有窗帘的微微飘动暗示他的到达,接着他漆黑的身影出现在幽暗中。
她坐起来拢紧睡袍的前襟。他无声地穿过房间,准确地来到床边。他弯腰把嘴附在她耳边说:“房间检查过了吗?”
“我一到就检查了,”她极小声地回答。“没有窃听器。”
“我的房间有。”
“永久性的还是临时性的?”
“永久性的。他想要监视住在那个房间的人。别的客房可能也装了窃听器,哪个人住哪个房间由他决定。”
他坐到床上时床垫往他的方向凹陷。她压抑住突然窜出的惊慌。他不可能在此刻吻她,因为旁边并没有人在看。
“今晚的事没有使妳怎么样吧?”他问,声音中透着关切。“妳看来很吃惊。我以为妳了解我们的计划。”
“我猜我不够了解。”她努力以平稳的声音说。“但是一切都没问题,我应付得来。”
“结果证明那是最完美的反应,妳演得恰到好处。”
只不过她不是在演戏。她对强恩的强烈反应是真实的,所以她才会那么害怕。但只要他以为她的慌乱是吃惊造成的,她就不觉得自己暴露了弱点。
“一切都没问题。”她重复,急着改变话题。“明天的计划是什么?”
“龙陆义和我要谈生意。运气好,会在他的办公室谈,否则我就得另外想办法找出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我可以告诉你大概的方向,办公室在一楼的西厢。他有个秘书叫史嘉娜,所以就算他不在办公室,她也可能在。”
“那么我们得把他们两个都盯好,我会想办法使他们两个都有事缠身。明天我会先找出办公室的位置,勘察保全系统。到了晚上,我们潜入办公室,妳安装窃听器,我复制档案,然后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如果一切都如计划中的顺利。但经验告诉她,任何状况都可能发生。
“我带了件小礼物给妳。”一阵窸窣声后,一把小手枪塞进她的手里。“这把比妳练习时用的手枪小,藏起来会比较容易。”
“我会把它塞在我的内衣里。”她自嘲地说,因为十七公分长的手枪根本藏不住。但说也奇怪,手中握着枪,她反而觉得踏实多了。
他低笑一声。“这才乖。”他嘉许地说,轻拍她的大腿。“几个小时后见。妳明天要做什么?几点起床?”
“睡饱以后再起床。”由于她今晚不曾合过眼,所以她想尽可能睡久一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计划。”
“那么跟我一起吃午餐。”
“哪里?”
“游泳池边,下午一点。”
“选那个地方有特殊的理由吗?”一定有;强恩做任何事都有理由。
“跟妳见面,游个泳,让龙陆义看到我背上的疤痕作为一点额外的保证。”
“你的背上没有疤痕。”她月兑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失言,因为那透露了她在体能训练时,曾仔细看过月兑掉上衣的他。
“没错,但谭约瑟有。”
那么他一定是弄了个假疤痕作为伪装的一部分。她想起陆义介绍他时,他看来也不大一样。“你还做了什么伪装?你看起来不大一样。”
“改变发际线,把眉毛拉直,下颚塞入细绵条改变脸型。”
“你经营谭约瑟的假身分多久了?”
“好几年。起初只是档案里的一个名字,但慢慢地加入一些跟他有关的事,一些外貌的描述,一张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的相片。但那已足以让龙陆义比对发际线,我猜他比对过了。”
“但他现在会有你清楚的相片了,他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