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恩在第一道冷风吹到他身上时就下了吊床,而同时睡在他左手边的派比也已经站起身。柏恩摇醒婕安。“要下雨了,”他说道。“到帆布底下去。”
男人将帆布打开,把四个角落固定好,然后点燃一盏小灯,如此才不会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尽量使自己能舒服地躺在装补给晶的箱子上。乔吉和文森几乎马上又熟睡了,打呼声说明他们对天气的满不在乎。法罗打个哈欠之后也睡着了,听到打雷声时他动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睡。
雨开始像鼓般呼呼地落在帆布顶上。婕安在箱子上缩成一团,抱着自己以保持温暖。她身边有个制品让她睡得不舒服。她烦躁地坐起来,推弄着四周的纸板,想弄一个好一点的睡铺。
“这边。”柏恩移到她身旁,把她拉向自己,让她的头埋进他肩窝。“好一点了吗?”
“嗯。”他的体温真是太棒了,像是在她身上盖了一条毯子一样。她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如何?”他低语,可是她听得出他的口气很得意,那种口吻令她张开眼睛。“我就知道你迟早会跟我一起睡。
她一语不发地离开他,接着从背包里拉出一些备用的衬衫。她把其中一件卷成球状当枕头,其他的则用来盖的手臂。在入睡前,她遗憾地想如果他没有开口就好了,因为他比她的薄衬衫要暖和多丁。
柏恩看着她翻身背向他,而他也希望自己刚刚没有开口。如果他没说话,那她现在就会很安稳地睡在他臂弯里。虽然如此一来他可能会睡不着,但是他绝对会喜欢这种彻夜未眠的甜蜜感。而他现在虽醒着,却没心情享受清醒的乐趣。
派比将提灯弄熄。雨仍旧下着,暴风雨持续的当儿,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来自于闪电,而隆隆的雷声逐渐远去。过了几分钟之后柏恩注意到雷声又再度隆隆作响,似乎另一场暴风雨又要袭击他们了,但是夜晚的气氛却相当平静。“派比,”他轻声说道。“我在听。”这个印地安人回答。“叫醒大家。”“别出声。躲在下面不要出来。”
“走私客?”她小声地问道。
“有可能。”他确定她躲好了之后才凭直觉模出猎枪。黑暗中他听到其他人枪支上膛的卡答声。他不敢用无线电向另一艘船示警,因为那会令他们惊慌失措。他只希望驾驶另一艘船的印地安人罗吉也听到了引擎声而叫醒船上的人。
向他们靠近的船可能不是走私客,而是海盗。然而也有可能是循规蹈矩的人,因为在航行时错过了过夜的地点,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来休息,等待天亮。他觉得最后一个猜测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为了慎重起见,他向其他人悄声说在还没有完全确定对方来意之前不要开火,但是要有心理准备。
引擎关掉了,四周一片静寂。当柏恩想像着身分不明的船只愈来愈靠近时,他觉得自己的肌肉紧绷。他轻声下达另一道命令。他左手拉着帆布的边,右手牢牢握住猎枪。他不想让这群新朋友靠太近,可是要他们进入射程范围之内。要冷静,要冷静……
“现在!”他呐喊道,于是他们五人同时将帆布往上抛,武器瞄准悄悄接近的黑色船身。柏恩的双眼很快适应了黑暗,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黑色的人影在甲板上待命,好像已经准备好一旦船缘相接就跳到对方的船上去。当那群黑色人影在混乱中行动时,一声令人惊愕的叫喊从来历不明的船上传出来。
一会儿之后,背后传来开手电筒的声音,光源从柏恩的左侧照过来,将一群匆忙的陌生人锁定在一道光束之中,清楚地显现他们手中的武器。
婕安!当他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的同时,一名海盗愣了几秒钟之后,就将一支来福枪架在肩膀上,朝光束的来源开火。
“下去,该死!”柏恩在枪林弹雨中朝她吼。那名海盗的同伙就站在二十码远。他扣扳机,那个开火的人被他击中而猛然向后倒。柏恩装上另一颗子弹,再次射击,这次打中船身的上端,只见破碎的木片满天飞扬。
手电筒的光仍然没有转向。
战斗几乎纯粹是上的经验,当直觉和凭经验而来的技巧出现在脑中时,没有剩余的空间多想或是运用理性。他感觉到枪在他手中的冲力,传出来的热度像是活生生的东西。他也感觉到弹药爆发的力量,闻到刺鼻的火药味盘旋在夜晚的空气中,听到雷般的枪声。他同时也听到尖叫及诅咒、呐喊和痛苦的申吟。他的感官是那么磨人的精确,时间变慢了,以至于几秒钟像几分钟那么久。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以慢速度进行。他看到、听到和感觉到一切。他知道第二艘船上的人也在进行枪战,他们的攻击使得海盗转攻为守。他感觉到子弹不断从他头顶飞过,而他再次凭直觉开火,甚至在他闪躲到旁边时亦如此,因为这样他们就无法瞄准他枪口的闪光。
那群海盗发动他们船上的引擎,准备掉头驶离河岸,在一片嘈杂声中他仍能听到低沉的咳嗽声。柏恩又再射出几发子弹威胁他们加速离开。那群海盗有了足够的防御空间后,才掉转船身全速驶离。航线突然改变使得船上两个留守的同伙晃了一下。
柏恩叫派比查看是否有人受伤。然后他马上回去找婕安,同时抓起那具该死的手电筒,令他恐惧的是,并没有人握住它。
“婕安!”他嘶哑地喊道。
“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她从船尾走出来。他将手电筒转个方向,灯光整个照在她脸上,她边从藏身之处爬出来边眨眼。
他低头看看手中的手电筒,觉得很困惑。如果不是她开手电筒,那又会是谁呢?“你还好吗?”他终于问道。
“毫发无损。你呢?”
“很好。”真该死,他们讲话的口气就像是要坐下来喝茶似的。
她伸出手。“我可以收回我的手电筒了吗?’
他没有松手,反而让光继续照着她的脸。
“这是你的手电筒?”
“不错,而你正在浪费电池。”他快发火了。
他卡答一声放下手电筒。“我叫你在下面呆着,”他用很平板的口吻说道。“而你却上来,还把光照在他们脸上。该死,你让自己变成一个绝佳的枪靶。”
“我没有,”她回嘴。“我先把手电筒固定在一些箱子上,然后往上模索,将开关打开。我一直都躲得好好的。”
他在考虑紧紧搂住她,这样她也许就会知道他有多认真了。她一点也不激动,好像每个星期都遭到海盗的袭击似地。
“绝不要再——”他开口说话,声音低沉而且严肃,可是她不客气地打断。
“手电筒的把戏每次都管用,而且那样可以让你看清楚自己在射什么。我曾用来对付盗墓者。”
他打住。“盗墓者?”
“当然。任何新的发掘地都是盗墓者的目标。人类倾向于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陪葬。”
他想像她一手拿着手电筒,另一手拿枪,弯身探向一座开启的坟墓的模样。他模模脸然后放弃。“狗屎。”
派比趋近向他报告伤亡情况。法罗手臂中弹,但伤得不重,其他人都还好。那群海盗曾猛烈开火,而在我方先发制人的情况下,他们的攻击计划就被破坏了。两艘船都有弹孔的痕迹,但是损失轻微。总之,他们轻松地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