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诅咒,坐了起来,以全力控制他的身体与挫折感。
“渥夫?”她的语气变得犹豫、羞怯。他觉得自己有如凶手。以前,她不会羞怯,她只是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
“乔伊马上会回来,”他说。“我听见他的车上山的声音。”
她的理智尚未恢复。“乔伊?”
“是的,乔伊,还记得他吗?我的儿子,你就是为他而上山的。”
她胀红了脸,立刻坐起来。“哦,上帝!”她说。“哦,上帝!我是赤果的。你是赤果的。哦,上帝!”
“我们不是赤果的。”渥夫一手抹去脸上的汗珠。“该死的!”
“几乎是....”
“还不算。”他懊悔地注视她赤果的上身,回味肌肤的芬芳。听见卡车声逐渐接近,他连忙站起来,并一把将玛莉也拉起来。
“你的头发上有干草。”他微笑着从她发上取走干草,再为她拍拍衣裳。
玛莉模模头发。发现原先的发髻已完全散落。
“别理它,”渥夫说。“我喜欢它放下来,它看起来像丝绸。”
她紧张地拚命拢头发,看他从草堆上拾起衬衫。“乔伊会怎样想?”她听见卡车在谷仓门外停下,立刻紧张地问。
“他运气好,是我儿子,否则我宰了他。”渥夫沉着脸咕哝道,使玛莉无法分辨他是否开玩笑。他披上衬衫,也没扣上扣子,就走出去。玛莉深吸一口气。克服羞窘,也跟着出去。
乔伊刚刚下车站在车门边,一双清澈的蓝眸骨碌碌在父亲与玛莉之间转,看见了渥夫绷紧的脸与解开的衬杉,也看见了玛莉的乱髻。该死的!他咕哝着用力把门一摔。“只要我再多花十五分钟……”
“我也这么认为。”渥夫说。
“嘿,我马上走……”
渥夫叹口气。“不必,反正她是为你而来的。”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乔伊露出大大的笑容。
“这次还是要这么说。”他转向玛莉。眸中恢复一些乍听她的好消息时的愉悦。“告诉他。”
她还无法思考。“告诉他?”
“对,告诉他。”
半天,她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迷惑地,她注视空空的双手。信呢?丢在干草里了吗?万一要到草堆里找信,不是太难堪了吗?无奈地,她摊开双手。“你中了。我今天收到信。”
乔伊脸上蓦然发白,盲目地把手伸向卡车,彷佛在找寻支柱。“我中了,官校?我进了空军官校?”他沙哑地问道。
“你得到推荐,要上还得看你的考试成绩。”
他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然后冲向渥夫。两个男人又吼又笑地搂成一团。玛莉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笑,心中充满难以言喻的快乐。突然,一只手臂伸过来她就成了夹心饼干,几乎被两个大男人夹扁了。
“你们要夹扁我了!”她喘着气挣扎。两个男人都在笑,但立刻放松了压力。
玛莉顺一顺头发,拉一拉衣服。“信就在这附近不知道什么地方,八成是丢了。”
渥夫瞧她一眼。“一定是。”
他的笑谑令她欣悦,她对他微笑。那是一种亲昵的笑,是已投身情人怀抱的女人向情人露出的笑,令他衷心感到温暖。他转身去寻找丢失的信,分别在车道及谷仓门口找到。他看了看,把乔伊那封递给他。
乔伊双手颤抖地读信。他无法相信,一切发生得太快,梦已有一半成真,他必须更努力争取。他必须全力以赴,因为,如果没有飞机的双翼,他将只等于半个活人。
玛莉骄傲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在她身边的渥夫全身一绷,彷佛嗅到危险的气息,板起了脸孔。接着,她听见了车声,一转身看见一辆警车在乔伊的车旁停住。
乔伊转身,板着一张和父亲一般冷漠的脸面对正在下车的安克雷。
“小姐。”克雷先向她打招呼。
“安警官。”她客气地答复他。但她感觉到渥夫有威胁,她立刻就决定了要站在渥夫这一边。
克雷原本友善的蓝眸,此刻已毫无善意。“柏小姐,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为什么问?”她双手插腰顶回去。
“姓安的,有话快说。”渥夫斥道。
“很好,”克雷也吼回去。“你被逮补了。你可以轻松地跟我走,否则我可以拿拘票抓你。”
乔伊满眼愤恨地僵立着。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而他便失去父亲,度过两年惨淡岁月。而这一次彷佛更惨,因为,刚刚他们还在庆祝,他还在云端上。
渥夫开始扣衬衫扣子。“这次是什么事?”
“我们到警察局再谈。”
“我们现在就谈。”
四目相对,克雷立刻知道,除非获得答案,否则,这个人绝不会移动半步。“今天早上有一个女孩被强暴了。”
“因此,你很自然地联想到印地安人。”他两眼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上帝!这事不可能再发生,不可能一辈子要遇上两次。第一次几乎害死他,他死也不愿再回到那个人间地狱。
“我们问了一些人,如果你有不在场证明,就没有问题,立刻可以释放。”
“我猜你把附近农庄的人都叫去了?贝艾利有没有被传去问话?”
克雷一脸怒色。“没有。”
“只有印地安人,嗯?”
“你有前科。”克雷已显出不自在。
“我没有半点前科。”渥夫吼道。“我已经洗刷罪名了。”
“该死的,我知道!”克雷突然吼起来。“我奉命来带你,我要完成我的使命。”
“你直说不就得了?我不会阻止别人完成工作。”说完,渥夫走向他的车。“我跟你走。”
“你可以搭我的车,我会送你回来。”
“不,谢了。我情愿开自己的车,免得被放鸽子,害我走远路。”
克雷低头诅咒,转身上车,在尘土飞扬中朝山下疾驶而去。渥夫不远不近跟着他。
玛莉开始颤抖,由轻微而剧烈。乔伊紧握双拳,如化石般僵立。突然,他死命往卡车上捶。“上帝,他们不会再对他做那种事。”他低声道。“他们不会。”
“当然不会。”她依然颤抖,但她挺起胸膛。“我会运用一切影响力为他奋斗。我会通知报社、电视公司,我会通知……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通知谁。”
“你回去吧!”乔伊以平淡的语气说道。
“我想留下来。”
他原以为她会迫不及待地迅速离去,他和渥夫又会再次孤独无援。他们已习惯孤独。但玛莉坚持不动,丝毫不打算下山。而她眸子里充满怒火,娇小的下颚高昂,显出将克服一切的决心。
乔伊,这个被环境迫得早熟的孩子,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她,绝望地想分得一些她的力量,因为,他害怕他将会需要,玛莉也拥抱他。他是渥夫的儿子,她会尽一切力量保护他。
第六章
他们听见渥夫的卡车声时,已超过九点,两人都一半释然、一半紧张。紧张的是怕听见发生的事情,释然的是他没有入狱,安然归来。玛莉无法想象渥夫在牢中会是什么样子,他太野,像一只不可能被驯服的灰狼,监禁他将是最残酷的折磨。
他从后门进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她和乔伊坐在厨房的餐桌上,手中正把玩着咖啡杯。“你怎么还在这里?回家去。”
她不理他。他太生气了,但她知道不是针对她。她起身把她的咖啡杯放进水槽,另取了一个杯子倒上咖啡。“坐下,喝你的咖啡。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她以教师语气说道。
他接过咖啡,但没有坐下,他气得无法坐下,一切又再重演,这次他死也不愿为他没有做的事入狱。他会使用一切武器全力拚斗,只是,他会在回归牢房之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