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顿太太,拜托。”
她张开眼睛,“你难道还不能让我安静点吗?我只想睡觉。”
“我们还没完呐。”
“我完了。”
柏生大夫叹口气,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矮个子,头发稀少鼻梁上有架特大的眼镜,他真的快没耐性了。
“我还得剪断脐带,你必须抱一下你的孩子。”
“不!”
“你真是我所见过最不合作的小女人,”他责怪她,“现在别再不讲理了。”
“让伦丝抱他,”可琳顽固地说,一面逃避去看他哭号的婴儿,“你知道我不要看他,我事前就告诉过你了。”
“你的女侍去烧开水了。”
“呃,那就等到她回来。”
“你要冒受感染的危险吗?”他粗声问道,“现在抱着你的孩子。”
他没给她机会再拒绝,就把婴儿放到她的臂弯中。可琳赶紧转开头不去看他,她不要有记忆,不要有他的影像留在她心中。
“快点好不好?”当孩子继续哭泣时,可琳难受地叫道。
当脐带被切断时,哭叫声似乎更大声而可琳倒抽着气,柏生大夫笑了。
“放松点,垂顿太太。”
“你伤了他吗?”
“没有。”
“呃,那就抱回去。”
“还没好,我们还得清理你呢,现在推出来。”他说着在她下月复加压。
胎盘只引起稍微的不舒服就滑出她月复腔,孩子还在哭。
“现在你可以把婴儿抱出去了吗?”她哀求道。
“我们还得等水来替小家伙洗去血水。”
“血水?”她抽着气而本能地转向婴儿。
“不是他的血,垂顿太太,”医生安慰着她,“不是,他是个健康的好男孩。”
如今可琳的眼睛移不开了,她赋予这小人儿生命哩!她为他受苦,经验了难以想像的疼痛,他才有了生命,一个小男孩。
“他好丑,是不?”可琳忍不住问道。
柏生大夫开心地笑了,“那倒是我所见过的新母亲中所听到第一句诚实的观点,但我保证等他洗好澡后会好看多了。”
“他为什么哭不停呢?”
“他刚被从住了九个月,温暖舒适又安详的家中抓出来呀,他为此生气是可以了解,而哭可以给他一点安抚。”
“我——我不——”
“他所需要的只是你的,垂顿太太。”
“我不能。”她赶紧说。
“呃,那就决定在你了,我想让他哭一阵子是无伤,我这就去看水怎么烧这么久。”
“等等。”
但柏生大夫牢牢地关上门。他找到伦丝,她正坐在厨房餐桌边,手里拿着半杯威士忌。
“你有个额外的杯子吗?”他问道。
伦丝担忧地抬头看他,几乎害怕问那问题了,“有效吗?”
“我还不敢说,我们就给她一小段时间,但之后我得去清洗那婴儿了,我一向是立刻清洗他们。”
伦丝起身去拿另一个杯子倒满,“天,但愿我是做对了,但我就是受不了看她把孩子送掉,我知道事后她会后悔莫及。”
“如果我不同意你,我就不会演这场戏了。”
“她根本不听人讲理,如果把她和他留下独处还起不了作用,那就没其他法子了。”
“呃,我们只得等着瞧罗,不过,孩子的父亲在那里呢?”
“哦,他出去买醉了,”伦丝答道,说的是鲁耶,“他主意倒是打对了。”她举杯补充说。
她是把柏生大夫拉到和她同一夥了,但还没近到否认可琳与鲁耶被推想的婚姻关系。医生已经对可琳很看不惯了,没必要告诉他事实而使情况更糟。况且鲁耶·垂顿并非因紧张而去买醉,而是去庆祝逆境总算结束了。他以为孩子是早产了,而在可琳解释怀了胎那晚的真相后,伦丝就让他继续那么想。其实,鲁耶根本不会想到孩子,而且也不在乎的。
天,伦丝不喜欢那男人。不知怎地,每当可琳不在附近时,鲁耶看来就不一样,他就像两个不同的人,但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使她更觉不安。
柏生大夫喝完他的酒,“我们最好回去那里了。”
“但你认为琳有足够时间了吗,大夫?”伦丝一脸怀疑地问道,“也许看了孩子且抱抱他不会让她改变心意哩,她是个顽固的女孩。”
“顽固还不足以形容呐,瑞尔小姐,我从没见过那么好斗又死硬派的小姐。”
伦丝忍不住笑了,“她的确有点脾气而且非常没耐性。”
“那样说还嫌客气呐,”柏生大夫怨道,“呃,端着水一道来吧。”
当他们走近可琳的房间时,发现她斜躺在床上,低头看着她怀中的孩子。当她抬起头时,绿眸子里没有一丝愤怒。
“小声点,”可琳耳语着,“他睡着了。”
伦丝把小盆水放在桌上走到床边来,“反正我们得吵醒他,亲爱的,要给他洗澡了。”
“你怎么一盆水烧那么久?”可琳质问道,不过口气并不严厉。
“恐怕是我的错了,我一直把水打翻,”伦丝撒着谎,“老天,你这一折腾就八个小时,琳,我一刻都没休息过,我累惨了,手就是抖个不停。”
“鲁耶为什么没帮忙你?”
“他出去一整夜了,太阳都出来了,但他还是没回来。”伦丝怨道。
“对不起,”可琳应道,“我不知道他会那样丢下我们不管。”
柏生大夫笑道,“所有新父亲一般都是这样,垂顿太太,很少有人会在生产过程中老守在旁边不离开。”
可琳想着不知杰迪会不会,但想那是没意义。哼,杰迪甚至不知道他有个儿子了,一个儿子,她崇敬地想着。
当柏生大夫抱起宝宝时,她热切地观察着。当他们开始冲洗他时,他又开始哭了。洗完后,他被里在一条小毯子里,而伦丝抱起他要走出房去。
“你要把他抱到那里去?”可琳问道。
“目前我只是抱他到隔壁房间,”伦丝答道,“要领养他的家庭还没被通知哩。”
“今天下午我会去办,”医生热切地说,“现在你需要休息了,我们也都需要。明天我会过来一趟,看看你的情形如何。”
可琳试着让一夜的辛劳接管意识,但虽然她的身体愿意,她的神智却不肯休息。她可以听到宝宝远远的哭声,而那声音似乎在呼唤着她,他们会让他就那样一直哭吗?
她是怎么搞的?她不该在乎。那是杰迪的孩子,而她恨他,她何必在乎他会不会哭坏了呢?那孩子很快就会送走,而她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
可琳闭起眼睛抗拒哭声,祈愿它停止。但宝宝躺在她怀里的影像一直缠住她。当她把女乃头塞给他时,他就不哭了,立刻就睡着了,好像那是他唯一想要的,他信任她,仰赖她给他安慰。
哭声似乎愈来愈大,一直在她脑中回响直到她再也受不了了,她抗拒着想去抱他的强烈。
“伦丝,”可琳绝望地叫着,“伦丝,叫他别哭了。”
没有回应而哭声持续着,可琳皱起眉头。不,她不能再看他,她必须把他赶出脑海。
“哦,别哭了,宝贝,求你别哭了。”
她吞下想涌出的眼泪,她慢慢地下了床,她全身酸痛,她只要确定他没出事,然后她就睡得着了。
走路是最难受了,但她勉强慢慢地走,宝宝放在她隔壁的空房间里,没有人在那儿陪他。婴儿躺在床中央,两边撑着枕头。
可琳低头看他,洗乾净后他现在是好看多了。但因哭太久,他的脸都蓝了。
“嘘,”可琳柔声说,用手指轻模他细柔的黑头发,“你不能再哭了,你听到吗?”
那没有用,她掀开毯子看是否有东西伤了他,但啥也没有。他那小小的四肢哭得都僵直了。他不只是在哭,他是把心都叫出来,几乎令她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