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是对的,我可能是踩到了碎贝壳,刚才是一时紧张,我不知道海里藏着什么东西。"
丹蒙笑了,黑暗中他的牙齿格外洁白。"'中西部小女孩'遇上了可恶的大海。"
梅茜的脸烧得通红,她庆幸黑暗中丹蒙看不见。"我想可能是吧。"丹蒙曲起一条腿,双臂环抱膝盖,显得很惬意。梅茜顿感紧张,她朝灯火通明的晚会现场望去,海水中一块高高的不规则岩石挡住了视线。她转过身问:"这是不是你的又一个计谋?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正在?"
丹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向晚会现场看了一眼,他的神情似乎清楚地表明,他根本没此计划,他把她放下,只是想检查她的脚。丹蒙的笑声使梅茜回过神来,她盯着他的脸。"看起来真像是这样,好吧,"他承认道,"你在乎吗?"
梅茜的镇静随时都会崩溃。与丹蒙在这热带的月光下单独相处,已经让她心神不宁,但是一想到有三十个人会以为她正与他在海滩上疯狂地,她简直就要发疯了!
另一方面,别人以为她结婚了,正在度蜜月。
与自己深爱的男人在月光下的海滩上,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如果他们真是一对新人,他们很可能正在这样做。
梅茜装着若无其事地耸耸肩,低声说道:"我不在乎,这个谎言并不比我们已经让他们相信的其他事情更糟。"她突然有一个想法,这个古怪的念头刺得她心痛,于是她问,"你跟其他女人在月光下的海滩上做过爱吗?"
丹蒙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其他女人?"
"其他"这个词以及他嘲弄的说话方式,像一块滚烫的石头打在梅茜的心窝里,噬噬的烧灼感让梅茜扭捏不安。她为什么要那样问呢?这使得她的询问听起来像是她在期待他也会和她!"我——我的意思是……"丹蒙一个温和的反问就令她慌乱不已,这使她非常恼火,她狠狠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丹蒙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不知道,史都华小姐。"
"你当然知道!"梅茜坚持道,"这非常清楚——"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我已经跟多少女人在月光下的海滩做过爱了。"
这样的坦白使梅茜哑口无言。她目光低垂,开始拨弄着裙带。"哦……"她喘着气,不敢面对他。
他竟然在"月光下的海滩上"与那么多的女人,都记不起她们是谁了。她禁不住想大叫,可是她克制住了。
梅茜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像个可笑的中学生,于是强迫自己停止拨弄裙带,坐直身子,但是她还是不敢真正面对他。她竭力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挑衅道:"我——我猜像你这样的公子会很骄傲——"
"别出声。"丹蒙压低嗓门命令道。
梅茜猛地转过头看着他,张开嘴想问他出了什么事,但是丹蒙将两个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别出声。他扭转身,朝晚会现场望去,心里若有所思。
梅茜也转过身,但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终于她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丹蒙眉头紧锁,他等了一会儿,然后命令梅茜,"等在这儿。"他站起身,悄悄地向森林边突出的巨石跑去。他到了那儿,绕着它,查看它的另一面。当梅茜意识到他在干什么时,她的心被掀了起来。他认为有人在偷听!饼了半分钟,他走回来,在她身边坐下。
"发现什么了吗?"梅茜问。
丹蒙摇了摇头。
"你没有看到任何人、任何踪迹吗?"
"见鬼!"丹蒙耸耸肩,"到处都有踪迹,海滩上整天都有人到处走动。"
"你认为从那儿任何人都能听见我们说话?"
丹蒙点点头,"我想是的。"
"哦,不。"梅茜申吟道。
"也可能只是一只爬向灌木丛的乌龟。"
梅茜曲起双腿,抱住膝盖,"希望是这样。"
"如果不是,我们很快也就会知道了。"
梅茜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闭上眼睛,"也许我们并没说错什么话。"她抱着希望说道。
丹蒙阴沉地说道:"史都华小姐,我们没有,这就是个错误。"
梅茜转脸恐惧地盯着他。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他是对的。她居然担心有人可能看见她没有,真是天大的讽刺。可见他们的谎言将他们置于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黑夜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鸟鸣声。"模仿鸟。"梅茜喃喃道,强迫自己想一些轻松点的事情。
"这里的人称它们夜莺。"丹蒙说。
"真的?"梅茜侧耳倾听,发现情绪随着鸟鸣声逐渐好了起来,"夜莺——一个漂亮的词儿。"
"'娇小活泼的夜莺带来了祥和与希望的歌声,'"丹蒙静静地说道,陷入沉思。梅茜知道他是在引用某本书上的词句。丹蒙继续道,"'歌声中,幽灵变得苍白黯淡,国王虚弱的躯体内,血越流越快。甚至死神也在倾听,他说:"继续,小夜莺,继续!"'"
梅茜望着丹蒙,他神情肃然。"这是谁的词句?真美!"
"安徒生,我可能有些地方说的不对,很多年以前母亲常常——"丹蒙停住了,他咬着牙关,眼睛看向一边。
梅茜知道他的家庭对于他是一个痛苦的话题,但她还是问道:"小时候,你母亲常读给你听,是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波涛滚滚的大海。好长时间,梅茜只是听到从远处传来"夜晚的陌生人"的歌曲声,海水冲刷沙滩的沙沙声,和树梢上吹过的隐隐的风声。
"丹蒙,"梅茜又试探道,"你失去了父母,我非常难过。"
"我没有失去父母。"丹蒙插言道,他傲慢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然后他大笑起来,那笑声苦涩而空洞,"哦,你是知道的,他们死于海难。但是几年前他们就把我送走了……"他面对着梅茜,表情严肃。"见鬼!我痛恨这个地方。"
丹蒙突然站起身,梅茜随即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的心牵挂着他。她不理解丹蒙的父母为什么要遗弃他,而丹蒙显然也不理解。黑暗中,她望着他,他的下巴抽动着,沉浸在失望与深藏已久的痛苦之中。
丹蒙童年所受的伤害如此之深,令梅茜忘却了恨他,忘却了他的家族造成了外公一生的痛苦。她双手握住他的大手,"丹蒙,我很难过。"她无能为力地说道。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牵着他的手指。"坐下,让我们尽情地享受夜晚,努力忘记——一切。"她又牵着他的手指,回到自己的棕桐叶上,坐了下来。
丹蒙望着梅茜,神情严峻。梅茜的双手仍然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不放。她又温柔地拽了一下,催他坐下。为了缓和气氛,梅茜调侃道:"我们不必太早回去,假设你听到的真是乌龟的话,我们还是被认为是一对新婚情侣。连五分钟都呆不住,那是什么新郎啊?"
丹蒙干笑一声,"史都华小姐,谢谢你考虑到我的自尊。"他坐了下来,凝望着大海。
梅茜犹豫地放开了丹蒙的手指。她双手撑地,身子后仰,将手指插进沙里,试图擦掉与丹蒙皮肤的接触。"你忘了,迪莫尼先生,我的自尊也岌岌可危呀!如果我连五分钟的吸引力都没有,那我成什么新娘啦?"
丹蒙曲起一条腿,双手抱着膝盖。此刻,他发出了一声更深沉、更真诚的笑声。他看着梅茜,嘴角愉快地向上翘着,一阵奇怪的兴奋流过梅茜的背脊。"你认为我们的自尊需要在这里维持多久?"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