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蓓仰望著他。“嗯,你闻起来像酿酒厂。”
“而你闻起来像——香草。”他的唇角扬起抹笑意。他眯起眼睛,蓝眸在黑暗中闪著精光。他的手覆住她的,制止她的指尖调皮的逗弄,但没有将它们拉开他的胸膛。
“是我用的肥皂——我在入睡前洗过澡。”
他没有回答。她可以感觉指尖下方他的心跳,摄入他混杂著白兰地、雪茄、皮革和麝香的浓烈男性气息。她的颤抖减缓了,像是被他的体热和力量吸收了。她的双峰贴著他的身侧,他的臀骨抵著她的腰侧。她冰冷的脚趾钻到了他的小腿和床垫之间,寻求著温暖。
他们碰触的每一处,都令她的肌肤躁动不已。
“告诉我你的噩梦。”他的声音轻柔,微微沙嘎,带著命令的意味。
她深吸了口气,不自觉地纠紧了他的胸毛,指甲刮过他的胸肌。他畏缩了一下。明白到自己弄痛了他,她松开手,改以抚弄致歉。
“嘉蓓。”
她摇摇头,只想让噩梦远去,无意将那个可怕的夜晚诉诸言语。
“它是否和特维恩有关?”
她的身躯剧颤,抬起头看著他。他拥著她的手臂收紧。
“你怎么会——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的手揉弄著她的后脑,寻著她的发辫,把玩系著蓝色缎带的发尾。
“仆人是最好的消息来源。瞧见你被特维恩吓成那个样子后,我就要奈特私下打听。特维恩似乎和你受伤的脚有关,不是吗?”
嘉蓓惊喘出声,再次抓紧了他的胸毛,但这次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来到了她的脊椎末梢,摊开的掌心覆住她的臀部,将她更压靠近他。
“告诉我。”这次是斩钉截铁的命令。
嘉蓓迟疑了一下。她从不曾告诉任何人当年的事,即使是对占口己的妹妹。
她一直将那一夜深埋在内心里,而它们也化为梦魇在夜里造访。逐渐地,噩梦变得少了,最后完全停止。在她父亲去世后,这是她首度又作噩梦。毫无疑问,原因是和特维恩可怕的会面有关。
蓦地,她明白到她可以对这个男人诉说,因为他不是她的亲人,无须忧虑他会为了真相难过,或受到伤害——也因为他只是她生命中短暂的过客,随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可以对他卸下心头的重担,因为告诉他就像自言自语一样。
“他——我——我的父亲——那年我十二岁,”她断续地道,不再紧抓著他的胸毛,改而抚弄著他饱受虐待的胸膛。她没有抬起头,而是一直盯著自己的手……以及那撮黑色的毛发。“我的父亲经常在家里举办派对。你知道的,晚年他被困在轮椅里,足不出户。他的朋友来到霍桑庄园找他,他们是放荡的一群:大多数是贵族和他们的情妇。他们喝酒、赌博,以及——我想我不需要告诉你其他的事。”
“我可以猜得出来。”他嘲涩地道。
“总之,某一晚我父亲似乎输了不少钱,他将庄园的收入都输掉了。如果不是庄园附属於爵位,无法抵押,他一定也会将它押注在赌桌上。那是在半夜四点,一名仆人前来我的房间喊醒我。他说父亲急著要见我,要我连衣服都不用换。我穿著睡衣,急忙冲到二楼父亲的房间,以为他突然发病,性命垂危,却发现他正在和特维恩玩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会儿后,我才明白到我是牌桌上的赌注。”
他低咒出声,拥紧她。她深吸口气后继续。
“显然我的父亲输了不少钱,特维恩的前面堆满了现金和借据。有一会儿,他们两个都不理睬我,而后父亲喊我过去,要我面对著特维恩。她还可以吧?他问。当时我太小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被特维恩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我有些害怕他,但那时候,父亲似乎更令我害怕。我站在那里,看著特维恩点点头。父亲写了张字据:处女小女孩抵二万英镑,将它交给特维恩。他们继续玩牌,我父亲输了。他推著轮椅,掉头离开。”嘉蓓闭上了眼睛,竭力克制著声音的颤抖。“我仍然可以清楚地听见上锁的“喀察”声。我被锁在房间里,单独和特维恩一起。”
他倒抽了口气。嘉蓓顿了一下,再次纠紧著他的胸毛,突然间无以为继。她听著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甚至觉得呼吸困难。
“那禽兽试图强暴你。”他严厉地道,而且这不是询问。嘉蓓感觉到他在她背上的手紧握成拳。
“他要我月兑下衣服,”嘉蓓的声音沙哑。“他似乎认定我会照做。当我不肯时,他出手要抓我。我逃掉了,但他用拐杖殴打我——和他现在带的银柄拐杖一样。我逃到门边时,他已将我打倒在地,但他还是继续地打,没有停手。我勉力站了起来,再度逃开。当他再度追来时,我——我由窗口跳下。二楼距离地面很高,我一直坠落——我记得那是个美丽的星夜,而且很温暖——有那么一刻,我感觉自己像在飞翔,然后我重重地摔落在阳台上,摔断了腿,也昏了过去。当我清醒后,我痛得要命,并且满怀恐惧。我开始呼救,但一直到天亮才有人过来。可蕾由育婴房的窗口看到我,冲了下来。”
回忆令她无法自已地颤抖。
“你天杀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厉声道。
“他是个禽兽。他痛恨我们——痛恨我们所有的人。事后他还责骂我,因为他无法偿清欠债,仍然欠特维恩一大笔钱。我猜在我复原后,他曾再次试图将我推销给特维恩,但特维恩已不再感兴趣,因为我——脚跛了。”她的声音微咽。
他厉声咒骂了一长串。那些脏话应该要令她感到震惊的,但他也拥紧了她,轻轻摇晃著她,抚弄她的发、她的背。他的唇拂过她的前额、脸颊……
但在放任自己接受他的安慰之前,她还有更多话要说。
“他——为了某些理由,似乎又对我——感兴趣了。他今晚出现在了亚尔曼克——说他的手上依旧拥有借据,说他——他会来找我讨债——近期内。”她再也无法克制声音的颤抖。
他环著她的手臂如钢钳般收紧,她倚偎著的温暖身躯变得僵硬紧绷,深而长的呼吸显示了极力克制的怒气。嘉蓓突然想起了对他的第一印象:这是个非常危险的男人。
“他今晚威胁了你?”他的语气轻柔如丝。
嘉蓓用力吞咽,喉咙太过乾涩得无法开口。
“别担心他;我会代你杀了他。”他轻描淡写地道,彷佛在谈论天气一般。
嘉蓓睁大了眼睛。他不可能是说认真的但她直觉地知道他是。她的身躯因为恐惧而发冷,想像他真的为了她卯上特维恩,结果却害死了自己!
她的手不自觉地纠紧他的胸毛,抬头惊慌地望著他。
“不!请你不要!特维恩不但有钱有势——而且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人脉关系。我不想要你受到伤害,拜托。”
他顿了一下。
“嘉蓓。”
她感觉到拥著她的手臂似乎不再那么僵硬,他的身躯放松了一些,呼吸也舒缓了下来。
“怎样?”
“你知道这是你对我说过最动听的话吗?”
她惊愕地望著他。他的眼里闪动著熟悉的椰榆亮光,唇角微扬。以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尽避他轻浮的语气,他并未放弃为她杀死特维恩的意图。问题在於,他一点也不明白公爵的威胁性。她全身发冷,手指不自觉地纠紧著他胸前的毛发。如果是光明正大的对决,威克汉一定会获胜,但特维恩是个卑鄙小人。他邪恶到了骨子里,并且会不择手段,运用他的权势和力量来伤害威克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