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蓓望著她的妹妹。她张嘴欲言,但又再度闭上。她能够说什么?真相会毁了他们所有的人。
威克汉一直在看著她。伊莎专心看牌时,他柔声道:“不会有任何伤害造成的,你该知道。”
嘉蓓迎上他的目光,不由自已地得到了保证。
伊莎喜悦地尖叫一声。“迈克,我有四张同样的数字!”
威克汉看向手中的牌。“太糟了。尽避我痛恨输给新手,看来你又赢了这一把。”
伊莎欢呼出声。威克汉淡淡一笑,掏出枚钱币递过去。
嘉蓓深思地看著他们。伊莎已整个人坐到了床上,长裙覆住了她盘起的双腿,但她太过靠近威克汉了,随便一动就会碰到他覆在被单下的腿。即使他们在名义上是兄妹,这样的亲近也是不合宜的——更何况他们根本毫无血缘关系!但伊莎就是不把她的警告当一回事。虽然嘉蓓已不再认为威克汉对伊莎有不良意图,她还是不能放任伊莎和她的假哥哥如此亲近。
“莎莎,你该去换衣服,准备用晚餐了而且你最好认真打扮,我们今晚要去歌剧院。”这就像拿著胡萝卜在骡子面前晃一样有用。
“歌剧院!真的!”伊莎不是歌剧迷,但她从不曾去过歌剧院,对各种新鲜的事物充满了兴趣。“太棒了!”
威克汉反倒皱起眉头。“你们必须要有伴护,才能去歌剧院。就我所知,施女士已无法行走。”
嘉蓓扬起抹讥嘲的笑意。噢,公子竟然说起教来了!“必要的话,我可以担任两个妹妹的伴护。我的年纪够大了。”
“是吗?请问你多大了?”
“嘉蓓二十五岁。你不知道我们的年龄吗,迈克?”伊莎抬起头,无法置信地道。
“我的记忆有时候差了点。”威克汉优雅地致歉。
“嘉蓓二十五岁,可蕾六月时就满十九岁了,我则将要满十五岁。”
“往后我一定会铭记在心,”他望向嘉蓓。“但二十五岁还是不行,你们三个人不能单独前往。那里不适合没有伴护的年轻淑女。”
他的语气显示极熟稔歌剧院,而且那和对音乐的爱好无关。过去她父亲的客人曾多次带女伴前来霍桑庄园,也无意隐藏她们的出身或关系。嘉蓓很清楚歌剧院是绅士们挑选情妇的地方。
她抿起唇。“幸运的是,我们的姑妈会和我们同行。至少这一来,我们可以不必担心遭到一些“非”绅士的骚扰。”她微微一笑。“恕我失陪了,我必须去探望玛姬。莎莎,我想威克汉也累了,需要休息。记得,他先前还病得很严重。”
“我知道,我知道。”伊莎漫不经意地挥挥手。
嘉蓓再度瞪了威克汉一眼,离开让他们继续玩牌。情况已变得出乎意外的复杂。当初她同意这出闹剧时,绝没有料到她不知情的妹妹,会将这名恶棍视为真正的哥哥或者威克汉会认真扮演这个角色。
但除了担忧之外,现在她已无能为力。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玛莉已经在等著服侍她更衣。嘉蓓换好衣服,望著镜中的自己,扮个鬼脸。她的姑妈认为她需要个新的发型?或许吧!
她去探望足踝扭伤的玛姬,致上深切的同情之意。半个小时后,她离开了玛姬的房间,却发现威克汉的房门仍然半开著。晚餐就要开始了,伊莎还赖在威克汉的房里?她真该好好责骂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妹一顿!
嘉蓓抿起唇,望向房里——但待在威克汉房里的并不是伊莎。可蕾穿著玫瑰色的丝料衣服,喜孜孜地转了个圈,寻求威克汉的赞美。
嘉蓓立刻注意到威克汉看著可蕾的眼神不同於望著伊莎的,当下所有保护的直觉全都冒了出来。面对伊莎时,这头或许还满足於技著羊的外皮,但一看到美丽动人的可蕾,他的本性就显露出来了!
“亲爱的可蕾,你在这里做什么?”嘉蓓愤怒地推门而入,咄咄逼人地质问。
威克汉缓缓对她绽开个邪气的笑容。
“噢,嘉蓓,伊莎有个好主意。我们决定在他的房里用餐,免得他一个人太过寂寞。她换好衣服后就会过来。”
嘉蓓愣住了。这全然出乎她的意料外,而且绝对不是个好主意。她最不想要的就是,让她的妹妹们和这名恶棍在一起,特别是美丽温柔的可蕾。她一点也不知道她的“假大哥”事实上是个大!
嘉蓓坚决地摇头。“不,恐怕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会像往常一样在餐室用餐。
我相信即使没有我们的陪伴,威克汉也会活得好好的。”瞧见可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连忙在心里搜寻著藉口。“嗯——毕竟,他尚未完全康复,我相信你们不会想让他太过劳累。此外,这样对仆人也太麻烦了。”
威克汉微微一笑。“但我已经同意了,并且指示史维在我的房里摆好桌子。你真的毋须过度担心我。无疑地,在和谐的家庭气氛下,和我的妹妹们愉快地用餐,会对我的复健有所帮助。”
嘉蓓瞪视著他。他平静自若地和她的视线互相盯视著,彷佛他是真伯爵一般。
在这一刻,嘉蓓猛然明白到,自己所作下的决定,已招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在承认这名冒牌货为威克汉伯爵时,她等於是赋予了他对这个屋子、霍桑庄园和伯爵家产业的完全管辖权,而且他也成为了她和两个妹妹合法的监护人。
嘉蓓气得想尖叫,用手指抓乱头发。她真的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彻底困住了。老天,现在这名恶棍可以任意发号施令、为所欲为,而且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除非她说出真相——同时陷自己於万劫不复。
但出乎她意料外的,这顿晚餐吃得还算满愉快的,只除了两段小插曲之外。
首先是可蕾询问威克汉伤口是否还会疼痛。
在奈特的搀扶下,威克汉下了床,坐在炉火前的安乐椅上。仆人抬了张方桌上来,铺上亚麻桌巾,摆上水晶和瓷器,再摆满丰盛的食物。可蕾坐在威克汉的右边,很快屈服於他的魅力下,轻松自在地和他闲聊,不时因为他的调侃而颊生红晕,娇笑连连。令嘉蓓惊恐不已的是,她望著威克汉的目光几乎是崇拜的!嘉蓓坐在她的天敌对面,虎视耽耽地提防他对两个妹妹心怀不轨。
然而她的担忧似乎是无稽的。威克汉对待可蕾和伊莎就像个大哥哥般——除了偶尔对可蕾的美丽流露出欣赏的眼神。伊莎一直缠著他追问在赛伦岛的生活,他耐心地回答,始终面带笑容。餐桌上最安静的就属嘉蓓了,威克汉也很少找她说话,让她乐得清静。但看著他和两个妹妹轻松自在地谈话,她不由得恼怒地注意到,他笑起来有多么英俊,以及他宽阔的肩膀好像快填满了整个房间……
而后可蕾问起了他的伤。
他悠哉地靠著椅背,手指把玩著酒杯,对著可蕾微笑。“坦白说,”他顿了一下,刻意瞄向嘉蓓。“比较困扰我的反倒是肩膀上的伤痕——不晓得是什么东西大胆地爬上我的床,咬了我一口。”
嘉蓓的身躯一僵,清楚地明白他话里的涵义。她怒瞪著他,用眼神责骂:你这个恶棍!!包糟的是,她似乎无法克制自己的脸红,想起了那一咬的前因后果。她匆忙端起酒杯,啜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心虚。
威克汉从容地微笑,似乎享受极了她的困窘。
“你是指床上有跳蚤?”不知情的伊莎问道,望向嘉蓓。“我不知道屋子里会有跳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