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他的笑容漾得更开。“这正是问题所在:如果你早知道威克汉伯爵去世了,你为什么还大老远带著你的妹妹到伦敦,重开伯爵宅邸,并且打算介绍你的妹妹进入社交界?你应该做的是留在约克夏服丧,不是吗?”
她愤怒地瞪著他,不得不承认这名恶棍的反应极快。
“我甚至谈不上认识我的哥哥,因此不觉得需要服丧。”她抬起下颚。“不管怎样,我没有必要对你解释。”
“那你就错了。在世人的眼中,我就是威克汉,你和你的仆人是唯一不这么想的人——非常敏感的处境。”
嘉蓓好一晌不答,考虑著自己的处境。逃月兑是不可能的。他的大手依旧箝制著她,庞大的身躯挡在面前。他眯起眼睛,坚硬的脸庞冷硬无情——并且绝对有能力杀人。她清楚地知觉到自己的软弱无助,令她想起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下午……
不……她的身躯轻颤。她不要去回想,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她,她曾经立誓不再畏惧任何男人。
“如果你现在就离开这楝屋子,放弃你的伪装,我可以答应不会派警官去追捕你。”
好一晌,他们的目光互锁住,然后他发出嘲弄的嗤声。他放开她的手腕,古铜色的大手迅速圈住她的颈项。他没有施压,但让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处境。
嘉蓓睁大了眼睛,心脏狂跳,感觉到脸上的血色褪去。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如果他有意掐死她,她根本无力阻止。她唯一能够凭藉的是,她的机智。
“让我们先弄清楚这一点,嘉蓓小姐。现在你完全在我的掌握中。”他的笑容是可憎的。
他俯向她,紧盯著她的视线,圈住她颈项的手轻轻游移,彷佛一般。嘉蓓毫不退缩地回望著他,一面绞尽脑汁,寻找月兑身之道。她可以感觉到他宽大的外套下摆拂过她的膝盖,某种坚硬的物事抵著她。
他的枪,她蓦地明白到,兴奋不已。如果她能够伺机拿到手枪……
“只会威胁女人的男人——”她尽可能镇静地道。偷偷伸出手,探入他的口袋,模到了冰冷的枪柄。“是最卑鄙的。”
“然而……”他开口,蓦地打住,明白到枪虽然还在他的口袋里,却已被她牢牢握在手中,拉开保险闩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小室里。
他惊愕的神情几乎是滑稽的。嘉蓓得意地笑了,拔出枪,抵著他的肋间。
他们的目光紧紧地互锁住。好一晌,没有人开口或移动。
“现在立刻放开我。”嘉蓓坚定地道。
他低下头,似乎想确定威胁他的东西确实是一把枪。他的蓝眸里光芒闪动,唇角紧抿成线,不情愿地将手离开了她的颈项。
“很好。现在,往后退——慢慢地。将你的手放在我可以看到的地方。”
他照做了,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缓步后退,目光不曾离开她手上的枪。
“我或许该警告你,这把枪的扳机非常灵敏。”他以闲聊般的语气道。
嘉蓓冷笑。“那么你最好确保我没有扣下扳机的理由,不是吗?再退后一点,请你。好了,就在那里。”
他站在约三尺外,双手高举过肩,冷硬的眼神和紧抿的下颚显示出被一名小女子击败的不悦。嘉蓓忍不住笑了。
“现在,我该拿像你这样的恶棍怎么办呢?”她深思地道,享受占上风的快感。“我应该射穿你的手,或者尽快将你交给有关当局?”
“当然,你可以随你高兴怎么做,但在你考虑时,容我提醒你:如果你揭穿了我不是威克汉伯爵,我也将被迫戳穿你的伪装,说出威克汉伯爵已经去世了。”
嘉蓓眯起眼睛。“如果你死掉了,你就无法说出任何事。”
“的确,但我不认为你想要成为杀人凶手。你知道的,他们会吊死你。”
“射杀有枪在手,而且威胁要掐死我的人并不构成谋杀罪。”她气愤地道。
他耸耸肩。“介意我放下手臂吗?我的手开始酸了……”他不等她的回答,迳自垂下手臂。他抖了抖手,彷佛想恢复血液循环。“谋杀与否必须由法庭来决定。
无论你最后是否被判决无罪,想想它所引起的丑闻。我相信你不希望你的家族因此蒙羞。”
嘉蓓抿起唇,极不愿意承认他说得有理。但如果她想要为可蕾找到好丈夫,班家绝对负担不起丑闻。
她阴郁地笑了。“我必须承认你的警告有理,因此如果我射杀了你,我会格外小心隐瞒真相。”
他挑了挑眉。“并且让你陷入了你稍早提到的困境里:处理掉——嗯,血淋淋的尸体。你绝对无法一个人搬动我,首先,我比你重了许多……”他望向她的身后,眼神一亮。“做得好,奈特——”
嘉蓓直觉地转过头,随即发现奈特根本不在她的背后。她立刻明白到自己被骗了,但已经太迟了。他迅速扑向她,牢牢箝制住她的手腕,想夺下手枪……
她甚至不确定她是否有意扣下扳机,但下一刻,火光一闪,如雷般的枪声回响在室内。
他痛呼出声,跌步后退,以手捣著腰侧。他们的目光相交,她惊恐的灰眸迎上他蓝眸中的震惊及不敢置信。有那么一刻,时光似乎静止了。
“老天,你真的开枪了!”他嘶哑地道。
她惊恐地注视著他,似乎预期他随时会倒地死去。威克汉伯爵苦涩地笑了,恐怕她是无法如愿了。子弹由他的臀骨上方穿过去,他知道那儿没有重要的器官,但他正在大量失血。奇异的是,他甚至不觉得疼痛。
他“亲爱的妹妹”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一向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曾经遭遇到许多更危险的情况。但谁料到一名瘦巴巴的英国老处女竟然胆敢挑衅他,趁他不备时取走枪,甚至扣下扳机?
但她真的做了。
讽刺的是,在离开戏院,送琳达回家后,他婉拒了琳达的邀约,决定流连在危险性较高的赌场里,以诱出凶手。那原该是他预期会中枪的地方,而他也一直十分小心地提防。但有谁料到竟在他回到“安全”的家中后,反倒挨了他“亲爱的妹妹”一枪?
而且开枪打伤他的人,现正惊惶地睁大了眼睛,冲上前来要帮助他?
“你开枪打我。”他重复道,盯著她的眼睛。震惊逐渐追去,他开始感到伤口热辣辣的疼痛。
“那是你的错,你不应该试图夺走手枪。噢,老天,你在流血。”他抬起手,嘉蓓瞧见他的掌心已染红了鲜血。手枪自她的掌心无助地滑落,图书室中弥漫著浓浓的硝烟味。
“担心你必须要处理我血淋淋的尸体?”他苦笑。
嘉蓓沮丧地看著他拉出衬衫下摆,露出结实的古铜色月复肌,以及怵目惊心的伤口。他以手紧压著伤口。
“伤口有多严重?”她难过地问。
“不算严重,没有伤到重要的器官。”
无论是否严重,显然他已痛得脸色发白。他后退一步,跌坐在座椅上。
“我们必须立刻找医生来,”嘉蓓关心地走向他,浑忘了稍早这个男人还曾经威胁她的生命,而且她因此被迫开枪。她伸手温柔地覆住他的上臂,低头望见鲜血不断自他的指缝间渗出。她畏缩了一下。“我们必须设法止血……”
他嘲弄地嗤之。“别告诉我,在你尽全力想要杀死我后,现在又想当起护士了?如果你真的想帮忙,帮我月兑掉这件外套,它该死地碍事。”
他已气息粗重。嘉蓓温驯地抓住外套的下摆,协助他月兑下外套。同时,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自走道上传来,而他显然也听到了。他咬牙抵御疼痛,冷汗涔涔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