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芮秋突然说,倪杰米俯看着她。杰米和凯儿一样,都有点胖,细条纹
的西装让他显得相当稳重壮硕,一看即知是一位成功的小镇律师。
“你一直都对贺强尼特别好,不是吗?”他说。“我们大家都不准的事,只有他一
人能法外开恩。”
“也许是因我觉得他的身世造成他行为的偏差,你们并没有那么差的背景。”她回
道。
“可别告诉我你教过杰米,我不相信!”艾咪打量着芮秋,只差没开口问她几岁。
“她教过我们。她那时好严,听说现在也还是。我们都很怕她,连贺强尼在她面前
都乖乖的。”
“你们是朋友?我以为……”艾咪道。
杰米摇头。“不是,他跟我们不同伙。我们是打高尔夫球、网球;他们那伙人是闯
空门的。”
凯儿瞪着弟弟,杰米不解地抬起眉。“强尼现在在芮秋那儿上班,记得吗?”
“喔,”杰米的目光转向芮秋。“我不知他犯下这滔天大罪后,你怎么还会雇他?
他该被判死刑的,十年简直是太便宜他。最起码,我们应该把他赶出泰勒镇。”
“杰米!”凯儿尴尬的看了芮秋一眼。
“我无法不这么想,不这么说我就觉得我是个伪善的人。”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意见。”芮秋冷冷地笑道。“我的看法是贺强尼并没有杀死
她,凶手另有其人。”
“噢,芮秋!那么会是谁呢?”凯儿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时杰米的朋友,新任的邓法官布维礼走过来邀杰米下午去打高尔夫球。话题转到
斑尔夫球。芮秋看见妈妈的身边正好没人,于是乘机告退,在母亲尚未被别人拉去说话
前赶快带她走。有时,当母亲的司机还真是满累的。
在回家的路上,莉莎不以为然地对女儿说:“芮秋,你真的不该在教堂那么大声。
我一生没有这样丢脸过。”
“对不起,妈。谢太太和艾太太在我们后面交头接耳,我正好听到一则令我吃惊的
消息。”
“是贺威利的死亡吧?除非我猜错了。”莉莎狡黠地说完,挑衅似地再说:“我想
你也要去参加丧礼了?”
“是的。”芮秋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
“我就知道!你一直就是世上最古怪的小孩!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跟那种人混在一
起?他们根本就是垃圾!”莉莎恨恨的看了芮秋一眼。
芮秋咬着牙,猛踩油门,车子飞速前冲。
“天哪,芮秋,你放慢点速度!”芮秋给母亲这么一叫,猛然想起是在车中,于是
放慢速度,专心开车。她已有多年没和母亲争吵,因为吵也没用。不管她们的意见多么
相左,莉莎一点也不能改变芮秋的想法。但这次,芮秋不想让步。
“什么是垃圾?是穷人吗?如果爸在我和贝琪小时候就过世,我们就会贫穷。那我
们算不算是垃圾?”芮秋虽然一肚子气,但却声音平稳。
“你很清楚我们不会是垃圾。钱跟这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蒂妲他们是垃圾吗?”
“葛芮秋,蒂妲和杰迪是好人!他们虽是黑人,但他们干净有礼,这些你都知道
的!”
“那么布维礼呢?他也许是法官了,但大家都知道他饮酒过度。事实上他高中毕业
那天还醉得在大礼堂打呼。他是垃圾吗?或者白家人呢?白太太拋下孩子私奔到欧洲,
他们家人是垃圾吗?卫家人呢?先生是小儿科医生,太太是护土,但她老是鼻青眼肿,
说是撞到门或怎么了。他们是垃圾吗?那劳勃呢?他离过婚,他是垃圾吗?”
“芮秋,上帝让我生你一定是要把我气疯的!你很清楚这些人都不是垃圾!”
“那就跟我解释什么是垃圾,妈妈。我要知道。如果贫穷、黑人、酗酒、被父母拋
弃、被配偶殴打、离婚都不是,我想知道什么是。”
莉莎很快说道:“也许我描绘不出,但我一看就看得出。你也一样!”
芮秋差点就要气爆了,她很少对母亲这样。但她依然声音平稳。“听我说,母亲,
我已经厌烦你和镇上其它人都说贺强尼是垃圾了。除非你能解释为什么他是垃圾,请你
不要再这么说!”
“芮秋!你这是什么跟母亲说话的口吻!”
“对不起,母亲。但我是认真的。”
莉莎抿着嘴,盯眼打量女儿。“镇上对你和那男孩已经有闲言闲语传出了。因为你
是我的女儿,因为我们有好的家教,所以我一直不很在意,但现在我已开始在怀疑了。
以前你父亲还未娶我时,就是个狂野粗心、很容易跳入麻烦的人。我不得不告诉你,你
真的越来越像他了。”
一提及到她和她最亲爱的父亲,芮秋的脾气差点控制不了,她冷冷地望了母亲一眼,
车子便驶入自家车道。
“我也希望像爸爸,像另一方我才难过。”
莉莎惊得张大眼望着女儿,气得脸色发白。芮秋扬着下巴,负气地将车子猛煞住,
停在大门口。
“你把车停进车库。”莉莎深知女儿反复无常的开车习惯。
“我有事要走,你先进去。”
“有事?你没忘记下午两点我们邀了人来吃饭吧?”
“我两点前会回来。请你下车,妈。”
莉莎哼了一声下车,还特意轻悄悄地关上车门,那比甩门更显严重。下了车后,她
靠在车窗口,对芮秋道:“你是要进城去看贺家那小子吧?”
“是的,我还可能带他回来吃饭。”
“芮秋!”
芮秋也凛然回视母亲的目光。她紧紧握着方向盘,握得指关节都泛白了。“如果你
对他不礼貌或怠慢地,我马上打包行李,明天就搬出去。”
“芮秋!”
“我是说真的,母亲。现在请你让开,我要走了。”
“芮秋!”莉莎又气又恨地叫着,但芮秋已将车子一倒,猛转了大半个圈开去。从
后视镜望去,娇小的母亲站在偌大的住宅前,显得无比困惑。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
不想让母亲的话或意见左右她,令她内咎。
事实上,她们母女这场对峙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她到强尼的住处时,他并不在。
她赶到镇上一家专办一些小角色丧礼的殡仪馆,但强尼也不在那儿。虽然贺威利的丧礼
明早就要举行,却连一帧遗照也没有。她心中只有一个问题:强尼在哪儿?她想到兰妲,
这么一想,脑中那幕强尼孤单、满心哀痛的画面很快转变。他当然是和兰妲在一起。他
谤本不需要芮秋。
芮秋心一抽,便放弃找他的念头回家。莉莎见她单独回来,表情像是大大松了口气,
但芮秋看在眼底,心中更痛。
贺威利的遗体躺在棺木中,灵堂有五排座号,约可容纳四十人。追思礼拜完遗体即
行火化。
芮秋和凯儿并肩坐在第四排。凯儿大概是为昨天在教堂中那些玩笑话而不安,在追
思礼拜进行到一半时,悄悄溜进来。除了她们两人外,来吊唁的只有五人:有两个芮秋
不认识的人,一脸风尘味的女人,贺威利的房东,兰妲和她儿子吉米。强尼没来,他家
另存的两个子女也没到。
兰妲来,而强尼没来令芮秋颇为震惊。昨天她打了无数通电话去找他,甚至昨晚和
今早都去找过他,他就是不在。她原以为他一定是和兰妲在一起。没想到兰妲却和儿子
一起来,她垂着头,握着儿子的手。
如果强尼没跟他们在一起,那他会去哪儿?
芮秋几乎等不及礼拜结束,好去跟兰妲谈谈。当最后的祷词念完,吊唁的人纷纷起
立,芮秋连忙站起来。身旁的凯儿也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