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没有证据。”孩子说。
霎时间,这种不知好歹的口气令她瞠目结舌,但她马上恢复神智,摇头道:“你错
了,吉米。如果刚刚在这儿的史先生和柜治的奥小姐作证说亲眼看到,这就是你偷东西
的证据了。但这次我们不这么做,如果再一次……”
“不会有再一次,我会去跟兰妲说。”强尼走到她身边,幸好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吉
米身上。
“别跟我妈说。”吉米的豪勇突然消失,下唇一抖一抖的,终于像个害怕的小孩。
“请你别告诉我妈。”
“你对葛小姐这种态度,恐怕我别无选择。”强尼跟芮秋终于找到小孩怕的东西,
他双手交胸,严峻地看着吉米。吉米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眼帘,惨兮兮地盯着地板。
“你如果告诉她,她就会哭。她最近常常哭。我爸交了一个女朋友,拋下我们去和
那婊子住。妈妈整天工作,我们还是没钱。上星期他们断了我们的电,妈妈存了三天付
了电费我们才又有电,直到昨天我们才有钱买东西吃,因为冰箱的食物没电都馊了。她
床边的闹钟坏了,而她的钱都拿去买肉,不能买一个新闹钟,但如果她上班迟到,她的
堡作就要丢了。到时她会一直哭,我们恐怕只有去跟我爸和那婊子住。如果他们不要我
们,我们就只有全饿死了。”
这一席话听得芮秋心疼,她又蹲下去,想紧紧抱住这小孩。但这次她学乖了,她只
是轻触孩子穿着牛仔裤的膝盖,正打算开口告诉他,闹钟、还有他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
强尼按着她的肩摇头制止她,芮秋于是闭紧嘴巴,抽回手。现在对孩子太好只会枉费刚
才的一番警告。
“你不想被逮让你妈更难过吧?”他威严但温和地问。
吉米很快看着他。“没有人能证明——”强尼的表情一定让他意识到事态严重,因
为他很快地看了芮秋一眼,便摇头道:“不想了。”
“好,那么这次我们不会告诉你妈。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们会告诉她,连带告诉她
这次的事。现在你跟葛小姐道歉之后从后门出去。”
“那个人呢?他并不喜欢我。”
芮秋想“那个人”大概是指班。
“你不用见他。现在,你要跟葛小姐说什么?”
“对不起,”吉米又很快看了芮秋一眼。“我不会再犯了。”
说完在强尼点头示意下,吉米很快冲出后门。
“谢谢你没叫警察。”强尼说。她只有再看着他,他眼神中的温柔会教一向把他视
为坏人的人吃惊。但芮秋一直都相信若非上苍给他那种环境、出生背景,他会是一个很
好的人。“如果他再犯一次,我就不原谅他了。”其实就在她听完孩子的家庭生活后,
她早就知道就算千军万马拉她,她都不会把小孩扭送警察那儿。她只差点就要求他把闹
钟带走了。
“如果他再一次,我可能会打得让他一个星期无法坐。”强尼说。“相信我,那比
报警更有用。”
“我不相信鞭打有用。”
他对她笑笑。“你的心很软,老师。我知道你不会报警,就像我早知道求你给我工
作,你是不会拒绝的。”
“那你怎么会想回来这儿呢?”这是这两天来她一直想问的。他应该知道回来只有
招致怨恨,难道他是想回来对全镇宣战吗?
他瞇起眼睛。“因为这是我的家乡,除非我自己不想待,没有人能赶我走。”
“只要你肯……”
“肯什么?”他揶揄地问。芮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只要他改变态度,别人也会改
变。
但他似乎毋庸她开口就已能读出她的想法,他的眼神从温和转变为冷漠,芮秋不觉
担忧。接着他突然伸手抓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她道:“顺带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洋
装,使你的臀部显得好迷人。”
芮秋忙挣开他的手,还来不及出言叱责,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是劳勃,她赶紧对
他一笑,但从劳勃皱眉的神情,显然她笑的有点勉强。
“你没事吧,芮秋?”他的目光从芮秋脸上移到强尼身上,厌恶之情充分显现。
“来的正是时候,”强尼轻慢地看着地。“我正要扯开她的衣服。”
“你——”劳勃怒道。
“我没事,”芮秋手指着劳勃,同时恶狠狠地瞪了强尼一眼。既恼劳勃那种她跟强
尼独处一下便会有什么不测的想法,又恨强尼的态度,她尖着嗓门道:“强尼是开玩笑
的,不是吗?”
“喔,当然是。”但他的态度竟是如此随便。为什么他老是故意让人不喜欢他呢?
“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迟到了。”劳勃说着握住她的手。
芮秋犹豫了一下,显然要再介绍这两个男人认识对他们双方都是不必要的。这两人
天生是强烈的对比,恐怕即使彼此素不相识,也只消互看一眼,便都不喜欢对方。劳勃
今年四十岁,三年前离了婚,受过高等教育,衣着打扮全是殷实家庭令人尊敬的气质。
虽然他没有强尼那么年轻英俊,但绝对更有安全感,也更有“前途”,而这正是任何一
蚌有理性的女人所在乎的。
“准备好了,”芮秋说。“但我还要跟强尼谈一分钟,你先到外面等一下,好吗?”
看到他皱起了眉,她笑着半撒娇道:“只要一下子,我保证,好吗?”
他没有笑,只是目光中带着警告看了强尼一眼。
“我在贮货室等你。”那表示只要她一喊他随时都会进来,芮秋不觉暗叹了一声。
要让小镇的人不怀疑强尼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小鸟依人,老师。”强尼笑着说,但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像玩
笑。“‘好吗。’说着大眼一眨,他整个人便融了,你跟他上床了吗?”
“有一天,”她一字一字清楚地说。“总有人会一拳打得让你嘴巴讲不出话来。我
希望那人是我。”
“回答我的问题:有没有?”他的笑容消失。
“不干你的事。还有如果你不跟班好好相处,我会开除你,没有工作他们会再把你
送回监狱,你意下如何?”
强尼嘴唇一撇。“做不到就别威胁。你不会开除我就如同你不会报警抓那小孩一
样。”
“别太自信。”芮秋心烦得转身想走。她可以感觉到他在紧盯着地看,她差点要步
伐不稳了。
就快到门口时,他咕哝了一声,她回头看他一眼,吓了一跳。
“芮秋,”他的声音低哑,眼光直射入她眼中。“别跟他上床,跟我睡。”
霎时间她整个呆住了,他的话像一条诱惑的蛇盘旋直入她心底。她勉强集中精神慌
忙逃离开去。
第四章
据后来听别人说,那场露天音乐会相当成功。但芮秋思潮起伏紊乱,几乎什么也没
听进。
一席三百元的座位坐满衣着光鲜的爱乐者时,她仍在为强尼的话全身燥热。在莫扎
特和萧邦的乐曲中,她不由得想象和贺强尼上床的景象。她好不容易才遏止自己不要胡
思乱想那令人睑红的画面,但依然脸红心跳。不管贺强尼多性感,她是从不会纯为
饥渴而和人上床的。她这种年纪的女人想到男人总会联想到婚姻和儿女,而贺强尼在这
方面的合格性显然是零。
虽然她一直相信他没有杀人,但事实就如她母亲所说,他是有罪之身。这个烙印永
远不会消失,而且镇上的人对他的“有罪”也永远不会改观,除非元凶现身,但又极不
可能。强尼被逮捕以后,她曾苦苦思索到底真凶是谁,却怎么也想不出有哪个人会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