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样子真难看。"新年的早晨威廉在妻子下楼时取笑她说。他已经在厨房煮咖啡。
"谢谢。"她忧郁地说,随即问他如果再买几匹马菲利会不会高兴一点。
"别为他担心啦,莎拉。孩子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用不着父母操心。"
"他还是个小男孩,"她突然满眼热泪。"也是我唯一的孩子。"她想起战时失去的甜蜜女儿,不觉伤心欲绝。当她想到菲利似乎不需要她时更是肝肠寸断。他距离他们这幺远,而他俩又没有其它孩子实在太不幸了,但是她在威廉自德国回来以后始终未再怀孕。医生说过并非没有可能,然而她就是不再怀孕。
"可怜的宝贝,"威廉搂着她安慰她。"这孩子太独立了。"威廉本人也从未和他亲近过,战后他虽然努力和菲利建立关系,却还是失败了。威廉似乎知道他们永远不会亲密,也意识出菲利永远不可能谅解他。他责怪父亲去打仗,没有陪在他身边;也责怪母亲坐视妹妹死亡。他只在妹妹的葬礼当中发作过一次,之后从未将这些感觉说出口。不过威廉却了解菲利有这种成见,他从来不敢告诉妻子。
威廉给她喝了热汤、热茶,让她在床上休息,为菲利哭泣,画设计图,最后他上楼探视她时她总算睡着了。他知道她的问题完全出在太劳累,可是当重感冒波及她的呼吸道时,威廉通知医生来给她检查。他不愿意她病倒,深怕失去她。
"胡说八道,我很好。"她听说他请了医生时,一而猛咳一面和他争执。
"我要他给你一点治咳嗽的药,以免转成肺炎。"威廉坚决地说。
"你知道我讨厌药。"她凄惨的说。但是医生还是来了,是附近村子的一名老先生。莎拉对医生也坚持她很好,不需要看医生。
"对不起,夫人……但是公爵大人……让他担心不好。"他技巧地对她说,才使她放松戒备,而威廉下楼去替她倒茶。当他回来时,莎拉变得非常沉默,还有点吃惊。
"啊,她会活下来吧?"他开心地问医生,老医生笑着拍拍莎拉的膝盖,站起身预备离开。
"当然会,而且会长命百岁。"他对她故作严肃地说。"你要留在床上等到痊愈,知道吗?"
"是的,医生。"她听话地说,威廉不知道医生对她做了什幺能让她如此顺从,不再理直气壮。
医生没有给她任何药物,只劝她继续多喝茶、喝热汤,多休息。他离去后威廉怀疑这名医生是不是老得不中用了。这年头有太多药可以治疗肺炎和肺结核,他不相信热汤管用。他几乎决定要带她去巴黎求医。
威廉回到卧房时,莎拉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他把轮椅挪到她身旁,模模她的脸颊。她已经不再发烧,只是咳嗽得很厉害,令他不放心。
"你如果明天再不好,我要带你去巴黎。"他说。他对她太重要,可不能失去她。
"我很好。"她对他浅笑时,眼神奇怪。"我好极了……只有点愚蠢。"她自己并没有料中。这一个月来她太忙碌,一心只想到耶诞节、韦特菲珠宝店和新首饰,而现在……
"这是什幺意思?"他蹙起双眉注视她,她翻身仰躺下,再坐起来,俯身轻吻他。她顾不得自己在感冒,因为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爱他。"我怀孕了。"
他的脸上起先没有任何反应,继而诧异地睁大双眼。"你说什幺?现在?"
"是啊。"她对他粲然地笑着,再躺回枕上。"我想大约有两个月了,我太专注在店里,其它事都忘啦。"
"天哪。"他笑着靠进椅中,拉住她的双手,又倾过身吻她。"你太了不起了!"
"这不是我个人的功劳,你也出过力,你知道。"
"喔,亲爱的……"他再度靠近她,深知她多幺渴望再添一个宝宝。这也是他的愿望。不过两人经过最初三年都没有音讯后,已经放弃希望。"但愿是个女孩。"他柔声说,知道这也是她的期望,这并不是取代依兰,而是让菲利平衡一下。威廉则根本没见过女儿,在她死前也没机会认识她,他当然巴不得能添个女儿。莎拉暗暗祈祷新生儿能够治愈菲利的心病。那孩子深爱依兰,妹妹去世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威廉撑离轮椅,上床躺在她身边。"亲爱的,我好爱你。"
"我也爱你。"她紧抱着他,两人静静躺在一起计划未来,也庆幸他们的美满。
"我不知道。"莎拉皱着眉和艾梅一起审视新到的首饰。它们是她熟识的一位设计师的最新作品,可是她不敢说自己是否喜欢他们。"你觉得怎幺样?"
艾梅拿起一只沉重的手镯,它是一组金红色的手环,缀有红宝石和钻石。"我觉得它很时髦,工也很细。"她终于说。她本人就非常时髦,红发梳成髻,裹在香奈尔的新衣中。气派不凡。两人正在莎拉的办公室里讨论。
"它也很贵。"莎拉说。她不喜欢售价订得太高,但是好的手工索价惊人。她不愿意用二流的师傅或次级宝石。在"韦特菲"买东西的顾客必须买到上好的品质。
"我看不会有人介意的。"艾梅笑着凝视莎拉,莎拉正艰难的走到镜子前欣常手镯。人们喜欢在这里买东西。他们喜欢这些设计,无论是老的东西或是你的设计,他们都喜欢,夫人。"艾梅还是只肯一本正经的称呼她。她们自从艾梅为她接生第一胎至今,已经相识十一年。
"也许你说的对。"莎拉终于下定决心。"告诉他我们要这些货。看起来的确漂亮。"
"好。"艾梅很满意。两人花了一上午时间选货。这趟是莎拉最后一次来巴黎,目的是生产。现在正值六月底,宝宝的预产期是两周后。威廉这次死都不愿再冒险。早在许多个月以前他就对太太说他不会再扮演接生婆了,她不能再这样修理他,尤其是他听说妻子生第二胎时又差一点难产。
"可是我希望宝宝在这里出生。"她在他们离开莫斯堡时抱怨说,但是威廉根本不理睬她。
他们住进今年春天才找到的一幢巴黎的公寓。有三间卧室、两间佣人房、一间客厅、书房、餐厅及厨房。莎拉居然亲自将它装潢好。从他们的主卧室可以看见美丽的河流。
这幢房子也接近珠宝店,这正是莎拉中意之处,当然它还靠近莎拉喜欢的一些商店。这一次他们带着菲利住进来,他为了不能待在莫斯堡或韦特菲堡而大怒,表示困在巴黎太无趣。莎拉为他雇了一位年轻的男教师,带他去罗浮爆、艾菲尔铁塔、动物园等母亲无法陪他同行的地方。自从菲利回家到现在,两星期以来,她几乎无法动弹。胎儿似乎完全占据了她的活动空间。
菲利对这一点也十分恼火。他们在他放春假时告诉他新生儿即将出生的事,他慌乱而恐惧地望着父母。后来莎拉竟然听见菲利对艾梅说他觉得这好恶心。
菲利与艾梅非常亲密,喜欢到店里找她,欣赏珠宝。这天下午莎拉将他送到店里,自己去办一点事情。他承认有些首饰很好看,艾梅则告诉他宝宝也会很好看,可是他表示宝宝是愚昧的东西,除了依兰以外,只有她不一样,他伤感的说完。
"你以前可不愚昧,"艾梅和他在办公室喝热巧克力、吃点心时对他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好孩子。"艾梅很希望能够软化他。他变得日益冷漠,一丝不苟。"你妹妹也一样。"她提起依兰时菲利脸上掠过一种表情,她决定换个话题。"也许这次会生一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