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笑着和母亲聊起他发给朋友的电报。他们安排了紧凑的两个月,包括坎城、摩纳哥、巴黎、罗马,当然还有伦敦。
大伙走上船时,她母亲正在对莎拉介绍一些她不认识的老友,有几个乘客转头注视他们。莎拉的模样迷人,黑帽神秘的遮住一只眼,另一只眼藏在面纱下,脸蛋年轻却又严肃。她几乎像一位西班牙公主,令人们侧目和纳闷。有人说她一定是电影明星,坚称在某处见过她。莎拉若是听得见这些话一定会很开心,她对周围的人毫不注意,而这些人都衣着亮丽,珠光宝气,男士英俊,女人美艳。莎拉只对找到自己的舱房感兴趣。她进入舱房后,看见彼得与珍妮已经抵达,带着玛琪和詹姆,詹姆在房门外跑来跑去。两岁半的他已经是个恐怖分子。玛琪几天前才开始走路,正在房内蹒跚学步。莎拉很高兴见到他们,尤其是珍妮。她对珍妮的愤怒早在几星期前就消失了,两人现在又恢复邦交,特别是在莎拉透露要去欧洲之后。
他们带了两瓶香槟,侍者正在倒另一瓶,大家站在莎拉的房里聊天。她的房间与父母的相连,中央有一间起居室,大到放得下三脚钢琴。詹姆几分钟之内就发现了钢琴,兴奋的敲打着键盘,珍妮正在央求他下来。
"我们要不要告诉大家说詹姆不会和你们同行?"彼得笑嘻嘻地问。
"让他发挥一下音乐的天分吧,"他的外公纵容地说。"顺便也让我们留下美好的回忆。"
珍妮也注意到妹妹的打扮太严肃,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十分抢眼。她一直是两姊妹中比较漂亮的,综合了双亲的优点。珍妮遗传的是母亲较柔和的线条和金发。具有父亲黝黑、爱尔兰式特质的是莎拉,莎拉不但继承了这些特质,而且将它们发扬改进。
"希望你玩的尽兴,"珍妮安详地说。他们都盼望她结交新朋友、见识新事物,然后回国和老朋友恢复联络。莎拉这一年来的生活太孤寂、萧索,令珍妮不可思议。不过,她也无法想象没有丈夫、没有彼得的生活。
当汽笛烟雾齐发,水手、侍者们忙着巡逻全船,请送行者下船时,他们夫妇也下了船。众人都在拥吻和挥手道别,饮下最后一口香槟——最后一名送行者终于下了船。汤家的人站在甲板上向珍妮和彼得挥手,詹姆在他爸爸怀中扭动,珍妮牵着玛琪的小手教她说再见。薇丽望着他们,眼底涌出泪水。离开他们两个月将是很长的一段日子,不过只要对莎拉有益,她愿意做这个牺牲。
"啊,"艾德带着满意的笑容。事情完全符合他的理想,他们的船驶离码头,即将航向大海,莎拉总算要去欧洲了。"我们现在做什幺?绕着甲板走一圈?去逛商店?"他对这次的旅行充满期待,渴望与老朋友们再见面,现在也是去欧洲的好时机,那里的政情近来愈来愈紧张,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演变成什幺状况。假如一、两年内战争爆发,那幺这次也许是他们游览欧洲的最后机会了。
"我想先去打开行李。"莎拉说。
"女侍会替你做所有的事。"她母亲说,可是莎拉不愿意。
"我希望自己料理。"她说,虽然四周充满庆典的气氛,她的神情却是凄惨的。船上挂满了气球和彩带。
"那幺我们在餐厅一起吃午饭好吗?"
"我也许要睡一下。"她试着对他们微笑,心里却想到此后两个月随时得与他们在一起,日子必定不会好过。她已经习惯一个人舌忝噬她的创伤,虽然伤口大都痊愈了,疤痕却依然明显,所以她情愿单独躲起来。她无法想象日夜与父母相处,忍受他们不断给予她鼓舞的滋味。她现在习惯了独居生活和自怨自艾的孤独时刻,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而今之所以会变成如此要归功于范佛雷。
"你难道不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吗?"她母亲不肯放弃。"你在舱里待太久,说不定会晕船。"
"如果我不舒服会出来走走的。别担心,妈妈。我很好。"她说。可是在她回房时父母都不相信她的话。
"我们要拿她怎幺办,艾德?"她的母亲忧愁她在甲板上散步,不时看看其它乘客和大海,想着莎拉的问题。
"她很不自在。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像表面那幺不快乐,还是自以为这样很浪漫。"她的父亲再也不敢确定是否了解她,或者以前有没有了解过她。他的一对女儿偶尔会使他模不着头脑。
"我也觉得忧郁似乎变成了她的习惯。"薇丽答道。"刚开始她是真的痛心、失望,佛雷造成的丑闻令她抬不起头。但是你知道,过去六个月以来,我慢慢觉得她喜欢过这种隐居的生活。我也不懂为什幺,不过她就是如此,以前的她很喜欢交际,比珍妮顽皮,而现在她好象完全忘了自己的天性,变成另外一个人。"
"唔,她最好赶紧恢复以前的莎拉。她这样逃避人群根本就不健康嘛。"他完全同意妻子的看法。他也感觉到莎拉这几个月以来根本就喜欢离群索居,她变得比以往平静,也成熟了一点,但是绝对不快乐。
稍后他们去吃午餐时,莎拉坐在舱房内写信给珍妮,她早就不再吃午餐了,通常她会在这段时间去海边散步,所以她才会一直这幺瘦,不过这对她并不算是牺牲,现在的她根本就鲜少感觉饥饿。
她的父母在饭后回来看她,发现她躺在床上,仍然是一身黑色外出服,只除掉帽子和鞋子,她的双眼是闭着的,但是薇丽怀疑她并没有真正睡着。他们留下她,一小时后再回来时看见她换了一件灰毛衣和长裤,靠在躺椅中看书,对周遭的环境毫无兴趣。
"莎拉,去不去甲板散步?商店都很精彩。"薇丽决定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去。
"待会儿吧。"莎拉连眼皮也没有抬,一迳看她的书,当她听见关门声时以为母亲离开舱房了。她抬起眼叹一口气,继而吃惊的看见母亲还在。"喔……我以为你出去了。"
"我知道,莎拉,我要你和我出去散步,我不会全程都浪费时间求你出去走走。是你决定要出来的,现在请你表现得大方一点,否则你会扫了大家的兴,尤其是你爸爸。"他们夫妻总是为彼此担心,莎拉以往觉得这很有趣,现在却感到恼火。
"为什幺?为什幺我一定要每分钟都在场?我喜欢一个人,为什幺这样就教大家受不了?"
"因为这不正常。你这种年纪的女孩成天一个人是不健康的。你需要人群、生活和刺激。"
"为什幺?谁为我决定的?谁规定二十二岁的人一定要有刺激?我不需要高潮起伏。以前我有过那种生活了,以后再也不想过了。为什幺你们永远也不懂?"
"我懂,亲爱的。但是你以前过的生活并不叫作'刺激',那是失望,是把所有正常和美好的生活都剥夺了;所有你原来相信的东西。那是一种可怕的经验,我们都不要你再经历一次。没人愿意你遇上那种事。但是你一定要再回到这个世界来,否则你只会枯萎和死亡,在精神和内心慢慢死亡。"
"你怎幺知道?"莎拉被母亲说的很烦恼。
"因为我从你的眼中看出来了,"薇丽聪明地说。"我看见一个人正在慢慢死亡、痛苦;孤独、哀伤。那个人正在求救,你却不让她出来,不准她获救。"莎拉的眼中出现了泪光,她母亲走到她面前轻轻拥住她。"我非常爱你,莎拉。请你试试看……试着回复你的本来面目。信任我们……我们不会让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