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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手的新娘 第35页

作者:达拉斯·舒尔兹

“你就尽避嘲笑吧。”布里奇特嗤之以鼻。“可这十五年来,我从不记得你哪一回拒绝添两次饭菜。”

“罪名成立,”约瑟夫轻声笑着承认。“我当然可以用自己来证明,饱食之月复对于人的满足大有裨益。但这不能说明我们的客人想把自己填得像一只圣诞鹅,我亲爱的。”

听着那对夫妇的调侃,莉拉心想,不知在自己的婚姻里能否得到这样的轻松和谐。会有那么一天吗,他们俩也能像布里奇特和约瑟夫一样谈笑风生?很难想象。她偷偷朝桌子对面的毕晓普瞥了一眼,发现他正好也在看她。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他的凝视中有一丝疑虑,使她怀疑他刚才是否转着和她同样的念头。他是否也在思考未来,对他们仓促的婚姻进行反思?

一声尖叫打断了她的思绪,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到桌子顶端乔治坐的地方。乔治是五个孩子中间最小的一个,坐在母亲身边。他还不满一岁,样子胖乎乎,小脸粉嘟嘟的,可爱之极,而且小家伙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他坐在一摞书上,一块擦碗的抹布围住他的身体,从胳膊下面绕过去,拴在椅背上。他挥舞着勺子,就像一个江湖术士攥着一瓶蛇油那么起劲,嘴里还不停地尖声怪叫,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天哪,乔治,你还懂不懂规矩?”布里奇特温柔地责备道。“你这样对着饭桌乱喊乱叫,让我们的客人以为我养了一个粗野的印第安人呢。”

发现自己成了大家注意的中心,乔治得意地咧开嘴,笑了起来,看来他根本就没把妈妈的责备放在心上。

“他像是一个非常快活的孩子,”莉拉注视着布里奇特熟练地把一勺土豆泥送进他嘴里,说道。

“他呀,是个被惯坏了的小伙子。不是吗,我的小宝贝儿?”布里奇特擦去他下巴上的土豆泥,看到儿子咧着塞满食物的嘴巴在笑,不禁无限爱怜地对他微笑了一下。

桌子下面,莉拉把一只手放在她依然平坦的月复部。她居然怀着一个孩子,这仍然像是不太可能。再过几个月,她就是一位母亲了。这种想法从一开始就教她害怕。现在看着乔治,她第一次感到期盼的痛楚。他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显得特别可爱迷人。她不会愚蠢地以为,婴儿永远是乐嗬嗬的小天使,可是……

一直静静坐在莉拉身旁的安琪儿,似乎准确读懂了继母的心思,正好在这时开口说话了。

“莉拉要生小女圭女圭了,”她欢快地说。

顿时,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转向莉拉,她的脸涨得通红。安琪儿宣布的消息并不教人难堪,她告诉自己。她这种情况不可能长久保密。但她总是觉得,布里奇特和约瑟夫仅仅从她的表情就能猜到事情的真相──她的孩子是未婚先孕。安琪儿不等别人发表任何评论,就又开始自说自话。

“我喜欢小女圭女圭,”她说,打破了即将引起尴尬的沉默。“我长大了要生一百个。”

她夸张的口气令大人们忍俊不禁。“那我可要为你的丈夫祈祷了,”约瑟夫逗她说道。“这么一大家子,他可要忙坏了。”

“我要嫁给乔伊①,”安琪儿平静地说。她朝小约瑟夫甜甜一笑,后者由于害羞而涨红了脸。小约瑟夫十二岁,继承了母亲的红头发和父亲的恬静性格。安琪儿从与他认识的那一刻起,就把他看成自己的私人财产。

席间又是一阵哄笑。莉拉看着继女,不禁想道,也许小约瑟夫真的应该开始寻找挣钱的路子,准备养活那一大群孩子。如果她对安琪儿还有更多的了解,那便是在这孩子甜美的外表下面,有着钢铁一般坚定的意志。十五年后,如果她仍然对小约瑟夫情有独钟,就一定能够得到他,莉拉对此深信不疑。

潜伏着尴尬的时刻过去,谈话继续进行,没有人再提起莉拉怀孕的事情。晚饭过后,莉拉坚持要帮布里奇特清理碗碟。虽然她从小被仆人伺候着,而且一直认为将来会拥有自己的仆人,但她母亲也教会她如何在没有仆人的情况下操持家务。她也许没有洗过多少碗碟,但她知道怎么洗,正如她知道怎么洗衣服、擦地板,以及如果必要的话,怎么自制肥皂来进行清洗工作。

她和布里奇特一起干活,亲热地聊天,就好像她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年,而不是才短短几天。与布里奇特的友谊虽然刚刚开始,却帮助莉拉排解了许多乡愁。起初,突然离别亲友来到两千英里以外的这个地方,莉拉是那么想家。而这天晚上结束时,她已经觉得轻松而平静了。

回旅馆的路上,安琪儿滔滔不绝地历数她白天的冒险活动,大大活跃了气氛。她大部份时间都是和玛丽一起玩耍,但莉拉从乔伊的名字被提及的次数猜测,她一定在未来的丈夫面前着实表现了一番。加文跟平常一样,几乎一言不发。直接问到他时,他就耸耸一只肩膀说,他还是挺喜欢森迪一家的。从她这位沉默寡言的继子嘴里说出这话,已经是很高的赞誉了。

莉拉与毕晓普在一起还是感到不自在,但只要有孩子们在场,她就觉得安全。他已经同意让房间的安排保持原样。她只想确保他们不再像今天下午这样单独相处。在她自己想清楚几件事情之前,她可不愿意再像那样毫无防备地被人撞见。

毕晓普对于孩子们在场同样感到庆幸。他十分渴望把妻子抱回床上,可同时他又隐约意识到这种的强烈程度值得警惕。如此渴望得到某种东西,必定会带来危险。这会使一个男人变得易受伤害。

他们在莉拉的门前分手,尽避彼此都很敏感、在意,但谁也不想表现出来。

“这所房子已经空了六个月,”毕晓普一边开锁,一边说道。“比特·莫尔顿找到一个银矿脉以后,建了这所房子。他打算把女朋友从波士顿接来,可派人去接她的时候,她却写信来说已经嫁给了别人。这里一直没人住饼。”

“莫尔顿后来怎么样了?”莉拉跨过门槛,轻轻提起裙子,以免蹭着地板上的尘土。

“他喝醉了酒,在一次玩牌中输掉了他的银行,然后离开镇子,去了内华达。”他把门开着,让阳光洒进蒙着灰尘的房间。

“可怜的人。他一定很爱她。”

“他是个傻瓜,”毕晓普说得很平淡。“他已经近十年没见过她了。”

“他仍然爱她就是傻瓜?”莉拉斜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疑问。

“他并不是爱她、那么多年之后,他已经不了解她。他爱的只是某种记忆。”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觉得,真正的爱情经得起很多磨难,包括漫长的离别。”

她语调里带有一丝忧郁,使毕晓普突然记起曾与她订婚的那个小伙子,那个死去的男子。她是不是想起了已故的未婚夫?

“如此说来,这就不算是真正的爱情了,对不对?我们很幸运,比特在发现这点之前造好了房子。”

莉拉似乎有些震惊,或是因为他的语调,或是因为他对另一个男人的失恋表现出的淡漠。毕晓普避开她眼中的疑问,大步跨进屋子,推开一扇窗户,放进来一阵清风。他转过身,挑剔地看了看屋内。

“他还为她置办了家具,这些都是从丹佛拖上山来的。”

“这样就简单多了,”莉拉说着,用手指划过一个小茶几上的灰尘。“现在这房子归谁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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