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从墙上取下一把入了鞘的长剑,然后,他沿着走廊朝通向马厩的大门急步跑去。他的三个朋友紧跟在后面。
一股浓烟从尤莎的周围升起。她听见树枝劈劈啪啪作响,感到腿脚阵阵发烫。
她没低头去看,而是仰望着天空,凝视着头顶的星斗,银色的月光把四周照得惨白。她反复默念着那几句祈祷词。她再也不祈求上帝拯救她了,她知道那是徒劳的。她只祈求当火烧着身子时,她会更加勇敢些。她想起了仰望着天空祈祷到死的贞德,她那视死如归的胆量使英国刽子手惊惶失措。
“让这一切……快点过去吧,求求……上帝,让它……快点过去吧!”尤莎哀求道。她祈祷时觉得,不仅上帝在聆听她的祈祷,母亲也在她的身旁。
女人们的声音越叫越高,越叫越兴奋,仿佛撒旦真的与她们在一起。
尤莎迫使自己不去听她们那刺耳的声音,一心去想天使,她相信天使与她在一起。
尽避如此,她仍旧听到季蕾的尖叫声。
“我们的主宰来了!撤旦与我们同在!他听见了我们的祈求,他听见了我们的呼唤!”
一阵恐惧掠过她的全身,她把眼睛紧紧地闭上了。她害怕见到撤旦,只好再次析祷。
“上帝……救救我……圣母玛丽亚……救救我吧!别让我撞上……这恶鬼。”
她感觉越来越烫了。不用看就知道,木堆烧着了,火苗开始往上窜了。
“撤旦!我们的主宰I你与我们同在,我们跪倒在你的脚下!”女人们高声呼喊。
季蕾用力伸出双臂,仿佛要拥抱她的情人。她高呼道:“撒旦,黑暗王子,我的上帝,我的引路人,我是你的!”其他的女人也兴奋地狂叫着,这狂叫声把公爵引了过来。
他手握利剑,飞驰而来,三个朋友紧随其后。他一眼就看清了发生的事情。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朝女人们疾奔过来,她们吓得直往后退。一知道他是谁,她们撒腿便跑,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
只有季蕾站在那里,一副傲然不动的样子。
鲍爵没有理睬她,用脚把燃烧的火堆踢开,向尤莎冲去。
“你来迟了!”季蕾讥笑道,“她已经成了撒旦的祭品,撒旦把她带走了,而且……”没等她说完,亨利·得·斯瓦松一掌把她推向一边,使她几乎绊了一跤。
他也用脚去踢开火堆,另外两个人随即跟了上去。他们已经无暇顾及马了,因为眼看尤莎要被活活烧死,而这正是女妖们求之不得的。
鲍爵第一个冲到她的身边。他一剑砍断她身上的绳索,把它扔到地上,用双臂将她从火堆中托起,抱到安全的地方。她已被浓烟呛得奄奄一息了。
恐惧使她一时难以意识到,在最危急的时刻,凭着她的祈祷和上帝的怜悯,她竟得救了。
鲍爵把她抱到马儿汇集的地方。
亨利勒住鲍爵的马的缰绳。他觉得没有必要再扑火了。
鲍爵把尤莎放到鞍座上,自己飞身一跃,坐到了她的身后。
他右手拿起缰绳,左手紧紧地把尤莎抱在胸前。这时子爵才问:“其他的女人怎么办?”
鲍爵扫视了一下林中空地,发现只剩下季蕾一个人了。
她还蜷缩在刚才被摔倒的地方,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公爵,象一头受因的母老虎。
“别管她们!”他答道,“今天晚上她们休想再害人了。”
说着,他调转马头,穿过树林,朝原路返去。他的三个朋友决定跟他一道回去。
鲍爵慢慢地、小心翼冀地向城堡骑去。他知道,这一场恶梦使尤莎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她的脸埋在他的肩上,金黄色的头发披散在的肩膀上。公爵注意到了被女妖们撕烂了的衬裙,她的脚上还有被烧伤的疤痕。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她的脚会疼得钻心的。
他感到怒不可遏,气得脸都变了相,嘴唇咬成了一条线。这种事竟发生在他的领地,而且发生在他的客人身上!他们走出树林,前面不远就可以看见蒙特维尔城堡了。
尤莎动了一下,她用仅仅他能听得见的微弱声音说:“是您……您救了……我!”
“多亏上帝的帮助和珍妮的判断,她看见你被人带走了。”
“一个女仆……告诉我……珍妮……受了伤,可是我……发现……夫人欲置我于死地。”
“我饶不了她。”公爵说,“你现在就别七想八想了,尤莎,忘记这件事,我保证这类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他感到她在发抖。
“您怎么能……肯定……不发生呢?她……仍旧想……杀死我!”
“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公爵说,“你得相信我。”
“我……我……太害怕了。”
“当我看到你高高昂起头时,我想,在这种可怕的情形下,没有一个女人比你更勇敢,更高大。”
他亲切的声音以及钦佩的话语解除了缠绕在她心中的困惑。当她意识到已经安全了,甚至摆月兑了魔鬼撤旦时,不禁象孩子似的哭了。起初,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夺眶而出,继而,泪如滂沱,全身震颤着,她的颤动传到了贴着她的公爵身上。
“一切都过去了,”他安抚道,“都过去了。我以圣名起誓,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他感到她并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们到达城堡时,发现刚才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套好了马的马夫们正在等候他们。
鲍爵格外小心地跳下马,手臂仍旧抱住尤莎。他抱着她走上台阶。正如所料,珍妮正在大厅等候着。
“是您救了她,爵爷!是您救了她!”她哭道。
“是你救了她!”公爵答道,“她可吃了不少苦。”
他边说边往楼上走去,把尤莎紧紧地抱在胸前。尤莎止住了哭声。但仍紧紧地偎依着他,似乎心有余悸。
他来到她的卧室,珍妮赶紧向前推开房门。公爵把她抱到床上,轻轻地放下了。
她发出一丝抗拒声,似乎不愿意公爵离开她。他温柔地说:“珍妮会照顾你的,她给你包好了脚,安顿你上了床,我就来。”
他不知道尤莎是否听懂了他的话。她的眼睛望着他,似乎在祈求,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花。
透过蜡烛光,他觉得她看上去动人极了。但是他意识到,经过这件事后,她已经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
他把她留给了珍妮,下楼去找他的朋友。不出他的意料,他们在大厅,一人手里拿着一杯香摈酒。
他走过去。子爵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塞萨尔,我永远也不会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一个文明的世界里。”
“各国仍旧存在着妖巫,”公爵答道,“可是,在我的领地上举行半夜拜鬼仪式,我还是头一次知道。”
从他的声音里不难听出,他非常愤怒。另一个朋友送给他一杯香槟酒,说:
“谢谢上帝,你救了那个可爱的姑娘,你准备怎样处置得·萨隆夫人呢?”
“你问我如何处置她?”公爵问。
他呷了一口酒,说:“我想,我们都很清楚,明智的做法是,这种事谈得越少越好。”
他的朋友点头同意。他又说:“我要你们以名誉担保,不要提起今晚发生的事。”
他们一时不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亨利·得·斯瓦松回答:
“你说得对,塞萨尔,如果这件事一传开或者上了报,那就大错特错,而且有损尤莎小姐的名声。”
“我正是这样想的。”公爵同意他的话,“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仆人们会保持沉默的。他们很怕惹怒妖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