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安慰的想法持续不了多久:她凭什么就断言事过境迁了?他现在放过她,完全是因为她翼护在公爵保护下,等到有一天,她月兑离了他的保护回到乡下的老家独自生活,那位声名狼籍的伯爵可能会趋机追来———假如他还想娶她的话——要挟她,强迫她,那时她连求救的对象都没有了!
这个不愉快的念头,她试了好几次想把它忘掉,但是她在梦寐中,却依然免不了为此霍然惊醒!虽然每晚都受到这类思绪的折磨,当她随着她们步上礼堂的时候,她依然欣悦万分。
鲍爵牵着她们徐徐路着步伐,一手一个,她们是多么美丽的组合!在场臂礼的观众似乎都为这样一个罕见的阵容大吸了一口气。
凯柔穿的正是她买来进她的白纱衣——薄薄的纱冀在此清晨的光线里,更轻盈得象困烟雾。
透明的面纱罩着她可爱的脸和金色的发,捧在手里的白水仙花及玫瑰花,更把她塑成人人心目所羡慕的新嫁娘。
雪伦的白礼服,则罩着一袭,额上还别致地悬上一小串钻石,象极了波斯公主。她手里捧着的则是一束木兰花,有股神秘而浪漫的气息,教人爱极!
而再也没有人,安妮妲放下定论,没有人会比公爵看起来更英俊、更鹤立鸡群!他梳着摄政王倡行而风靡一时的发式,偏分而直向后梳,深色的外套上则别着亮晃晃的钻石饰品。他运动家似的高挑身材,托着两位美丽的新娘缓缓地移动着,形成一幅教人难以忘怀的画面!唱诗班的歌声、百合花的芬芳,和婚礼中的祝礼都教安妮妲感动得几乎落泪。
当凯柔和雪伦各自在丈夫的搀抉下步下礼堂时,她觉得,不只是唱诗班,连天上的天使都唱起了赞美之歌!
“我真快乐!非常、非常快乐,安妮妲!”凯柔换上蜜月装后,赶来与姊姊道别,她一面吻着她,一面直喊。
“我也很高兴,亲爱的!”安妮妲回答说,“雨果—定会把你照顾得很好,等你们蜜月回来,我们很快又会见面了。”
“你和我们一块回老家去,”凯柔说,“我们几个住在一起一定很有意思!”“是的,自然!”安妮妲满是怜爱地望了她一眼。
至于雪伦,雪伦所说的又全然不同了。
安妮妲走进她的房间时,她已换上了翡翠色的蜜月装,碧绿晶莹,正是安妮妲一向认为适合雪沦的颜色。
此刻雪伦正在对着镜子做最后的整理。
“你怎么办呢,安妮妲?”当她看到姊姊的身影映现在鲍里的时候,她不由得问道。
“收拾残局,我想!”安妮妲微笑着说。
“我是指这些也过了以后,”雪伦说,“你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爱芙琳已经逢人便说要去法国了,她已接受了我国驻巴黎大使的邀请,兴奋得巴不得现在就去!”
“我想我会回老家去!”安妮妲说。”
“我现在才发现我们太自私了!”雪伦突然自责地说,“凯柔和我一直都为结婚的事忙,也把你给忘了!你年纪最大,照理说应该最先结婚才对。”“我想就做个老处女吧!”安妮妲安详地笑了笑。
“我敢说,这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你身上,”雪伦很不以为然,“你得加油!跋快找个丈夫,安妮妲,谈恋爱实在是件妙事!”
她的声音柔和了下来,眼里闪起了一丝光辉,她想到了依凡。于是,似乎巴不得此刻就投身他怀里,她急急地说:“我必须走了!安妮妲,亲爱的,谢谢你为我们所做的—切!若不是你,我一辈子都碰不到依凡!”
“要好好保重,亲爱的!”安妮妲提高了声音叮咛着,但是雪伦已冲下楼梯,听不见她的话了。她跑得那样急,一副深恐依凡撇下她而去的样子。
两个女孩都很真城地向公爵表示了谢意;凯柔还是有点儿害羞,但是雪伦却大胆地攀着公爵的脖子,把他扯得直向前倾。
“谢谢你!”她一面说,—面吻了他的面颊。“你是个十全十美的监护人,没有人能做得比你更好了!”
看见这幅情景,安妮妲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曾有一度——那段时期,如今看来,似乎已遥不可及——她一心妄想使自己的妹妹成为布鲁伦公爵夫人;而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若要她看到公爵、接近公爵,而必须把他当做妹夫的话,那么她这辈子就得忍受那种非言语所能描述的痛苦了!
最好不要再见他了,她暗自想着,免得被各种疯狂的嫉妒所苦,谁教我超不过它!
终于,连最留连忘返的客人都走了。
他们把爱芙琳也带走了,因为她答应同他们一块儿吃晚饭,然后第二天一早便随他们一起启程前往法国。
“我现在就要走了,你没关系吧,安妮妲?”当爱芙琳兴高采烈地步出大门时,她猝然回过身来问她。
“啊,当然没问题!”安妮妲立刻应了一声。
她才说完,那股熟悉的寂寞感,没来由地又盘上了她的心房,突然一切事物都变得索然无味了。她愣愣地望着人去已空的庭院,勉强自己去想下步该做什么才好,这时,她忽然听到公爵在唤她:“我有话跟你说,安妮妲,来图书室一下好吗?”
这是全屋里唯一一间没安排婚事而做改变的房间。
别的房间早已被礼物或花束塞满,席面尚未撤去,满屋子的杯盘食物,仆人正要一件件地收拾。
图书室还是老样子,安妮妲一路进书室,就觉得又回到往日正常的生活秩序里了。
这使她立刻想起,那种三天一宴五日一会的日子已经成为过去,她必须重对现实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她缓缓地走过房间,感觉到公爵的眼光正投注在她的身上。
她不禁暗想,他是否还记得她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就是那晚险些被洛赫德伯爵扯破的粉红色袍子:而就在那晚公爵在花园里对她大发雷霆,狠狠地斥了她一顿。
通常参加大宴会都必须穿新衣,但是安妮妲一向认为,衣服穿了一次后怎能算旧?更何必另买新的。于是她要包廷夫人很技巧地修了一下,便成了今日的伴娘装。
而她发上所戴的,仍是公爵叫她扶正的花环,她再次拒绝配戴布鲁伦公爵的珠宝,原因则与上次不周了,她可不愿夺去雪伦额上那串钻石链的光彩。“来,坐下,”公爵对她做了个建议性的手势,“你要不要来杯洒或者来些点心?”
“我有些话想和你谈,安妮1”
安妮妲摇了摇头。
“谈什么?”她有点神经紧张地问。
“谈你!我对未来的计划很感兴趣。”
“雪伦刚刚才问过同样的问题。我想我得回家去!”
“家?”
“虽然那快称不得家了……但是至少我们的老保姆沙拉会照顾我。”
“你认为她就足以保护你了?”
安妮妲立刻想到了克洛赫德伯爵,于是她沉默了。然后又见她下巴一昂:“我会想办法,阁下。”
“但是我对你的观察,你的方法一向不牢靠!”
安妮妲这下可又沉默了。双方静止了一会后,安妮妲便试着转移话题。
“我也有话想和你说,阁下,只是内容不同。”
“什么事呢?”他问。“现在婚礼也举行过了,我必须和你结一下帐,看看到底我欠了你多少钱?”
鲍爵没有回答,于是她睁大了眼凝视着他,说:“我还不致那么糊涂,我们所花费的一定不止五百镑,那串项链一定抵付不了的。请告诉我实话,我究竟欠了你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