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爱芙琳回答说,“要把你们推介出来,除了舞会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我还记得布鲁伦宫上次的舞会,算算已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晚餐是在一间大餐室里举行的:六七个仆人穿梭着上菜,一丝不苟的司膳则在一旁监视着,气氛轻松和缓,并非安妮妲所想象的那样吓人。
爱芙琳高声谈笑着,说的都是她和公爵都认识的熟人;然后,又说起拿破仑在一八一四年逊位时,布鲁塞尔有怎样的反应——因为布鲁塞尔正是她丈夫生前驻节的所在地。
“可怜的贺伯!他不该在我们刚能享受和平的时候便死了。”她说,“那时我还想随他从布鲁塞尔转到巴黎呢!那是所有外交家该去朝圣的地方,谁知竟去不成!”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整个席面也因此陷入沉静,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她格格地笑了两声,用一种欣慰和如愿以偿地音调说道:“就很象烟囱里突然掉进汽球似的,我真有点儿喜出望外:罗勃逊竟然出现说,你希望我尽快赶来!”
“这个你得谢谢罗勃逊了,是他建议我的!的确也只有你能替我分组这份新加在我身上的责任!”公爵悻悻地说。
他的语声仍然锋锐如刀。安妮妲一听就明白,他还在为这硬套上的责任生气,她只有暗暗希望,这种气他不需要生得很久。
她对凯柔和雪伦找丈夫的事用有信心,用不了多久便会功德圆满;一且她们结婚了,就不用再去招惹这位大公爵了。
她也禁不住怀疑,爱芙琳是否正在猜想她闯进布鲁伦宫的方法。说不定正在为此而批评她行动鲁莽呢!而公爵接下去的行动,更教她不用怀疑了。只见公爵才把食物吃完,便推盘站了起来,一面还对他的堂姐说:“请你原谅,爱芙琳,我现在必须赶去摄政王那里告个罪,今晚我本约好和他一块儿吃晚餐的。“爱芙琳猛然合起了双手,轻喊了一声,“哦,约瑟,那真糟糕!我们把你的正事给耽误了。摄政王殿下一定会很生气,他最讨厌有人扫了他的兴头!”
“没关系,我有个好借口,”公爵随随随便便应了一声,“我只要告诉他;再过不久就可以见到三位大美人,那么他一定会转怒为喜,大大地高兴一阵!”
鲍爵说这话的时候,声调却是冷漠的,好象摄政王生气与否与他毫无关系。安妮妲深深认为,这又是他傲慢典型的一种表现。
“就算我真正叨扰了他的,”她暗里咬了咬牙,“我还是要说,我恨他!”
可是有一点她却不得不承认:当公爵离开她们,施施然地走过沙龙时,他那种独特的风貌、那种大人物的气派,仍是无入能比的。
门随后掩上了,这时爱芙琳把脸转向了她。
“你这个奇妙而妙不可言的孩子!”她喊道,“你是怎么弄的?你若是再不告诉我,我就要憋死了!快说,你是怎么弄的?”“什么怎么弄的?”安妮妲奇怪地反问。
“你是怎么把他说服的?让你——你们三个到这里来?我实在不敢相信!”’“可是,为什么呢?”安妮妲又问。
“为什么?”爱芙琳睁大了眼睛,然后用高亢的声音说道:“因为,假如你要在世界上找最自私、最不顾别人死活的人,那一定非布鲁伦公爵阁下莫属了。他跟他的爸爸——我的叔叔,那个自私的大怪物,简直一模一样!”
安妮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怔怔地瞧着她,爱芙琳停了一会儿,便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总算恋爱了!但是看他说话的样子,又好象把你们当做累赘似的,可是若真如此,他怎么又把你们收留下来呢?你是不是抓住了他的把柄,趁机把他给逮着了?”安妮妲忍不住笑了起来。“哦!不要乱猜,事情是这样的,我来这里原是求见老公爵的,我没想到他已经去世了。他是我父亲年轻时候的朋友。”
“约瑟也是这样告诉我,”爱芙琳说,“但是他阁下是绝不去补他老子所留下来的漏洞的——何况,象这样待补的漏洞,他们俩有的是!”
“你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你的亲戚!”安妮妲忍不住说。
爱芙琳又扬起了她那充满乐符的笑声,那似乎已成为她的特色。
“他们都是良心被狗吃去了的那种人——除了满腔傲气外,什么也没有!如今他竟会有心造就象你这样的表妹来,我当然吃惊不过了!你的妹妹是不是都和你一样漂亮?”
“他们要比我漂亮多了!”安妮妲立刻回答,“他们生得很美……美得教人难以相信!”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又说:“你千万要帮助她们,爱芙琳1这是她们唯一能够找到合适对象的机会,”“这就是你来伦敦的原因了!”爱芙琳叫了起来,“其实我也猜到了!”
“等你见到了凯柔和雪伦,我相信你就会明白了。”安妮姐说:“我们在卡夏城的生活,既平淡又单调;我们所接近的人,没有一个是合适她俩的。”
“这类差事我一向乐于接受!”爱芙琳微微地一笑,“明天我们得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买东西,我看得出来,你得先去添些衣服,而我呢,也一样,至于你的两个妹妹,则必须在任何人看到她们之前,先改头换面!”
“要很久才能让她们见人吗?”安妮妲不安地问。
“只要他们一踏上伦敦,就得给他们配上最时髦的装备,”爱芙琳带着几分沉醉地说,“我已经安排好,舞会就在这个周末举行!”
“那么快?”安妮妲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愈快愈好!”爱芙琳说,“你必须明白,这一串的任何宴会、欢会、舞会和聚会,对你们都非常重要,只有把布鲁伦宫的舞会早早的办了,那样你们才有足够的时间去参加别人为你们举行的宴会,那种趋之若鹜的情形你是绝对想不到,的!”
爱芙琳的话就好象预言一般,早在那舞会之前,安妮妲便已经受尽逢迎。陡然间陷入一种昂贵而充满刺激的生活,几乎教她差一点记不起自己的身份来。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餐后,她们俩便乘着公爵的马车前注那闻名于世的庞德街。她们首先去的是包廷夫人的服装店。据爱芙琳说,那是伦敦最出名的服装店,包廷夫人则是最巧手的裁缝。
包廷夫人看到安妮妲那身衣服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便是皱紧了眉头,摆出一副傲气凌人的姿态——等到她明白爱芙琳女土是谁,而布鲁伦公爵的三个被监护人要由她来设计和打扮时,那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变了!
这一了解之后,自始至终笑盈盈的:她立刻把所有的衣裳摆出来,甚至连别的客户所订的,才做了一半的袍子也都拿了出来。
安妮妲看得眼都花了,一件要比一件优美,一件要比一件华丽;到得后来,她几乎觉得,凡是包廷夫人建议的都该买下来。
但是爱芙琳却要挑剔多了,她高水准的眼光令安妮妲不得不表感谢。
还有一点她深为庆幸的,幸好她对于凯柔和雪伦的尺寸都很清楚——由于过去五年来她们的衣裳都是她亲手缝的。
“刚成年的少女,必须穿白的。”爱芙琳说得十分坚定。
“凯柔穿白的很漂亮!”安妮妲说,“但是雪伦的肤色深,穿有色的比较漂亮。”
“初入社交圈的少女,没有不穿白色的。”爱芙琳依然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