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妲吃惊地喊了起来。
她抬头望著公爵,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有好一阵子,好象连心跳都停止了!
他终于同意了!她赢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这样,你的好差事就来了,罗伯森,”公爵继续说,“你必须为梅登小姐找位常识很丰富,并且深受那些大户欢迎的人物来做她的伴妇。”
“哦,我明白,只是并不容易。”罗伯森先生说着,他脸上那股操劳的神色更深了。
“我知道,”公爵说,“虽然难求,总还是找得到的。”
“您觉得您的姑母——希母来伯爵夫人……?”
“不可以!”公爵没等罗伯森说完,便打断了。“那个讨厌的女人,别再跟她打交道了。真弄不懂,你怎会提到她!”
“请您原谅。”
两人又不再说什么了,而罗伯森显然又陷入了沉思。然后他又开腔了:“爱芙琳·林笛,就是您那位寡居的堂姐!她丈夫曾经是驻布鲁塞尔的大使。她现在全仗着国家的津贴为生,一点活动的机会都没有,我敢说她现在一定很想找个机会重回社交圈,她以前也是位很活跃的人物呢!”
“我知道你绝对不会令我失望的,罗伯森!”公爵说,“爱芙琳很适合!你现在派辆车去立刻把她接到这里来!”
“接到这里?您是说现在?””梅登小姐要留下来,立刻就得有人陪伴她!”
“是的,是的,那当然!我这就去,林笛夫人就住在长德社广场的北边。”
“那么你就去吧,罗伯森!”公爵催促了一声。
于是他行了一礼,立刻告退了。
安妮妲站了起来。
“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欣喜而激动地说,“我没想到你竟会……答应。我非常感激……大大的感激……全心全意地感激!”
“让我先把话说清楚!”公爵依然粗着嗓子说,“你这个疯狂、毫无理智的计划,完全违背了我聪明的判断,敏锐的知觉,和我优良的天性!”
“可是你已经……同意了!”安妮妲不由得摒住了呼吸,她紧张地盯着他说。
“是的,我同意了,但愿上帝助我!”公爵诅咒了一声,“愿我和这件毫无意义的事越少关系越好!”
“我会尽量不去……烦你!”安妮妲谦卑地许下了允诺,她的心却已高歌!
第三章
安妮妲恍如置身梦中。
自从母亲死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都落在她的肩上;她早已习惯去计划事情、安排杂务,甚至还担起了教养妹妹的责任!因此,当她发现竟有人替她把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她觉得格外的新奇。
就在她初到的那一晚,被女仆领上楼去换装准备进晚餐时,一位身穿黑绸的年迈妇人,敲响了她的门,后来她才明白这位就是布鲁伦宫的女管家。
“罗伯森先生希望你能够把家里的住址现在就给他,小姐,这样,车夫才能在今晚把明天一早就要开始的行程排定。”
“明天一早?”安妮妲问。
“他是这么说的,小姐,”女管家恭敬地回答,‘我也要跟着一块去,这样,在回程的时候,就可以照料你的妹妹了。”
这位女管家自然是个忠诚可信的伴随!安妮妲一面想,一面不住地微笑。她知道,公爵是不想让她的妹妹再陷入她所遭遇到的尴尬局面!
才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就算不去想他的行为举止,光想到他冷嘲热讽的态度,一把怒火便又冒上来。
可是再想到凯柔和雪伦就要来了,而且比她预期的还要早,怒火便又熄去,情不自禁地欢喜起来!“恐怕你得走上好长一段路呢!”她对那位老女人说。
“主人还另外派了仆人预先到李彻斯特去——主人的朋友布莱敦夫妇就住在那里,等我带今妹回来时,中途就可到那里投宿,既舒适又安全,小姐,这样我们就不用住进那些恐怖的骡店去了!”
“可是,据我所知,公爵阁下有时候也住到那里去2”
安妮妲感到好奇,便问。
“是的,”女管家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可是主人在那里自然会受到最好的招待,此外,主人也不喜欢布莱敦那种早起早睡的老式生活。”
凯柔和雪伦决不会重蹈那种不幸了!安妮妲暗自庆幸。
她照着老管家的话,写下了住址,并且顺便写了一张字条,告诉妹妹们事情比大家希望的还要好,而她正等着她们迅速来临。
她们接到这张字条时,有多欢欣,她不用想也够明白的了。
另一方面,她却觉得遗憾,遗憾没能亲自去接妹妹,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可是,她知道在伦敦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呢!
写好信,换过晚礼服后,她才捱捱蹭蹭地下楼来。和爱芙琳·林笛见面,自然算不得是挑战,可是她还是有点儿紧张。
开饭的时间显然延后了。安妮妲明白,公爵是有意等待爱芙琳,好让她在吃饭时,有个正式的伴护。
她不由得想,公爵怎么毫不担心:爱芙琳很可能出去了啊,就算在家也可能有打算:看他那副样子,好象全世界都候在那里,等着他的命令。想到这里,她更恨他。
待她下得楼来,沙龙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她了。她看到公爵正和一位她——看就明白是谁的女人说话。
她为这个人选操心了很久,深怕公爵所选来的伴妇会是—个古板而骄傲的人物,会愚拙到象那些卡夏城的妇女一般,只因为凯柔的美貌而排斥她。
但是当她一踏上地毯,瞥到了爱芙琳、听到她一声轻笑,那股久酝心中的焦虑便倏然消失了。
她大约六十岁的样子,削瘦的身躯,仍挺直得十分有精神,眉眼间的那股愉悦,显示她仍然享受着生活的快乐。
她年轻时未必是个美人,却必是个时髦人物。一走近她,安妮妲便立刻感觉到,自己这套衣服实在太不妥当了。
款式拷贝自妇女杂志,料子却是最便宜的次料!虽然颜色还算合适,但是一眼就能看穿——绝对是自制的。
而爱芙琳的衣服,安妮妲花了好一阵子才看明白,那衣服虽然不是新的,甚至可以看出穿过很多次了,却每一褶、每一缝,都表现着“巴黎”这个字眼的魔力!她缓缓地行过大厅,向爱芙琳走去。她察觉到公爵的眼光正盯在她的脸上,突然泛起的羞意令她迅速地垂下了眼帘。
“爱芙琳,让我替你介绍——这位便是安妮妲·梅登小姐!”他一直等她走到了身边,才调头对那位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说,“她及她的妹妹和我们的家族有点儿关系,是我们高祖母的远外孙女,因此,她们不仅是我的表妹,也是你的!”
爱芙琳伸出手来。
“欢迎你加入!”她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容,“我一眼就能断定,你是本家族这几世纪以来,最动人和最有价值的资之一。”
安妮妲礼貌地行了—礼,爱芙琳则一把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再也不会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了!”她说:“没有人会知道你和你妹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约瑟竟然会做了你们的监护人!”
说到这里,她用眼角溜了公爵一眼,似乎另外有所领会,然后,她又扬起了声音,嬉笑着说:“哈!看来我们几个人的关系,愈来愈搞不清楚了!路易土也有五个女儿,就从没见你替她们办什么舞会的!”
“舞会?”安妮妲几乎摒住了呼吸,她艰难地重复着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