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跟他给了婚,报纸也会同样报导的,”塔里娜说。“今晚你还要和他见面吗?”
吉蒂点点头。
“是的。他说大约九点钟可以下班。我要对伊琳说我头痛。反正她昨晚也头痛。”
“假若她到你房间里来呢?”
“如果我挂上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她不会进来的,再说,一个人总得冒点险。”吉蒂达观地说。
她笑了一下。“昨夜我们下去吃晚饭以前,伊琳给我上了一课,让我对夸里爵士表示点好感。你见过他吗?一个有个大喉结,戴着眼镜的自命不凡的蠢家伙。听说,他是个破落户,在多塞特有一大片破烂不堪的房产。伊琳给他的母亲出了个好主意,她们以为父亲的钱和我的嫁妆能帮他们重新发家。”
“哦,吉蒂,我真不能相信。”塔里娜说。
“这完全是真的,”吉蒂答道:“我听她对夸里夫人说过:‘我的继女对令郎非常爱慕,她常对我讲他是多么聪明。’”
“她怎能这样讲呢?”塔里娜问。
“只要能达到目的,伊琳什么都能讲,”吉蒂回答说;“凡是对她没有好处的,她就闭口不提。你还不明白,塔里娜。你太单纯了。人们要得到什么时,总是不惜千方百计利用自己的权力去得到它。”
“嗯,我想那样做没有错呀,”塔里娜说。“爹爹急于想得到什么时,他总是祈祷。”
“祈祷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吉蒂不耐烦地说。“那是依靠比个人力量大得多的力量。可是父亲和伊琳以及他们那一类人只信赖他们自己。他们要干就干到底——欺诈,哄骗,用他们能使用的任何手段来达到目的。一旦他们下决心想得到什么,十拿九稳他们是会成功的。”
“我们要当心,”塔里娜说。
她突然预感到她们面对的敌对力量是强大的,她又一次想起那个放在餐桌下面的阴险的录音机,想起纽百里先生听取他的生意合伙人发言时的眼色。这个人在一定的时候会变得很危险。
她非常怀疑她们现在讲的话是否也被人窃听。这间卧室是否也装上了录音机?要不,纽百里先生也许找出了别的方法窃听女儿和她的朋友的谈话。
“怎么啦?”吉蒂问她,“为什么你那样东张西望?”
“我只是在思索,”塔里娜急忙回答。她觉得她不能对吉蒂泄露自己在厄尔利伍德的发现。一个主人进行偷听和安装录音机偷录客人的谈话,这是件极不名誉的事。
有人在敲门。她们两人都吓了一跳。塔里娜说了声‘进来’,伊琳的女佣人进了门。
“我在找你,吉蒂小姐,”她说。“太太现在就要见你。”
吉蒂带着询问的眼色看了塔里娜一眼,随着女佣人出去了。
她去了很久。塔里娜起了床,洗了澡。当吉蒂回来,闯进门来时,她差不多已经穿好了衣服。吉蒂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然后猛地坐在梳妆台旁的靠椅里。
“伊琳给我上了最糟糕的一课,”她说。
“谈什么呢?”
“当然是夸里爵士!她说我对他不够友好。我说对那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年轻人,我已经够友好的了。随后她发脾气了,并且恶语伤人。她说我令人失望,给家里丢了脸。她说自从她和父亲结婚以来,我除了和她作对以外什么事也没干,并且说如果不是因为她有责任感的话,她早就不管我的事了。”
“我告诉她我并不要她对我负责。但是当然,这没有用。她愤怒地讲了好几个小时,可是最后又回到原题——她已经订出计划要我和这个没有头脑的白痴结婚,就我所了解,父亲是十分同意的。”
“他不能让你同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塔里娜说。
“我想他早忘掉这个词的意思了,”吉蒂答道:“此外,从伊琳讲话的口气,我推测父亲认为夸里爵士在他的某些董事会上是很有用处的。他的有些公司是靠不住的,一个爵士会使它们听起来神气多了,只要他们看不见他本人的话。”
吉蒂讲得这么辛酸,使得塔里娜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的脸。“别担心,”她说。“反正我们会找出一条出路的。”
“伊琳说的唯一一句好听的话是说可惜我不大像你,”吉蒂接着说,“她顺便问起了你父亲的教名,我想她打算送一条吹嘘性的小消息给某家报纸,说我们这儿正举行着重要的社交集会,还要列入有钱的格雷兹布鲁克小姐的名字。”
塔里娜用双手捂住脸。“哦,别让她那样做!假如爹爹和妈妈看见怎么办?”
“他们会吗?”吉蒂问道。“这消息只会登在社交栏里。”
“不,大概不会的,”塔里娜没有把握地说。“但是这是相当危险的,如果某些爱管闲事的人传给他们,他们知道了我撒谎骗人的事,一定会大发雷霆——父亲一定会要我立刻把一切都告诉你的父亲的。”
“那简直是火上加油啦,”吉蒂高兴地说。“伊琳曾经说过你的好话,假如你是装假的,她会觉得她公开上当了。”
“在事情暴露以前,”塔里娜说,“我最好先溜掉。”
不过,她并没有说得十分肯定。她想留在这里,要挨近迈克尔,要见着他,虽然她心里知道这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昨晚她避开了她所面对的真理。她爱他,可是他们的爱情必须隐蔽而不能公开,她不知道这种隐蔽的爱情多么难受啊,到什么时候才有个结束。
迈克尔曾一次又一次地说他爱她。即使有时他没有说出来,可他的眼睛和他的嘴唇比他的语言更有说服力。但他从没有支言词组提到结婚的事。他从未有一刻提出过他们彼此之间的爱慕之情将永远不变。
她想用这种想法鼓励自己:不管他是怎样爱她,现在就谈到结婚的事未免太早,然而她知道那是在欺骗她自己。
迈克尔为什么没有提到婚事,因为他并没有把爱情当作一回事——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只是一次美妙的昙花一现的恋爱,在他们生命之中象流星一样一闪而过,肯定会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塔里娜想到这里几乎大声呼喊起来。她不能没有他,不能没有他。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为了她的欺骗她付出了多么高的代价啊。
“不论什么时候你做了错事,就会受到惩罚,不管你怎样聪明想逃避它。”她记得父亲在她还是个小泵娘时这样教导过她,而现在她比以前任何时候更懂得了这句话的真谛。
她为了取悦于吉蒂而撒谎,她知道这是错误的,这是她得到的惩罚。迈克尔爱她,可是他爱的不是她自己,却是另一个人,所以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是建立在虚伪的基础上的。
是不是因为他以为她有钱才没有向她求婚呢?或者,相反是不是因为她有钱他才爱她呢?如果他知道了她的真实面目——知道她是吉蒂的贫穷,褴褛,破衣烂衫的朋友——他还会象昨晚那么说吗?或者,他不但会那样说,还会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些都是不可思议的问题,她知道她自己无法回答,然而,问题的回答是明摆在那儿的。惩罚是残酷的,可她知道她罪有应得。
“你现在当然不能离开我,”吉蒂说。“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你不必为伊琳的话担心。假如我放机灵点,她不会发现的。”
“那么,我们得非常机灵才行,”塔里娜说,“因为有许多许多事决不能让伊琳和你父亲发现。”